一直到了酉时,总算把崔氏给盼了回来,一问才知崔氏的确病了,而这个病还是心病。
容芜刚听到这里,第一反应是不是被鬼给缠着了?耳濡目染这么多年,见识过了太多,总是往这方面也不怪她…甚至有时候想想,若真是因为被鬼缠着倒是容易了,需要依附于人的鬼魂往往是最惨的形态,于己于人都不会轻松,久留于世无非是因为心愿未了,只要帮它做个了断也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病情自然会除。
而这一点,对于容芜来说总是可以做到的。
但事实并非如此,当崔氏说出真相时,容芜惊的半晌合不上嘴:“您说姬…姬洳怎么了?”
“你没听错,阿洳看上了一个军营里的普通将士…你谢姨如何能同意?母女俩已经闹了好几次了,可这一次阿洳也太过激了,竟然说不同意她宁可出家也不会嫁给别人!这才把你谢姨给气倒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容芜努力回想着上次见姬洳是什么时候,却发现好想是很久以前了,不由皱眉。
“你谢姨怕阿洳偷跑出去见那个将士,给她禁足了,也断绝了她的一切书信,外人知道此事的不多,就连我也是今日去了才听说的。”崔氏说着叹口气,看着她道,“你既与阿洳交好,找个时间过去劝劝她吧,好好的姑娘,也不知怎么的就鬼迷心窍了…阿洳也不小了,你谢姨的意思是这两年就把她的亲事定下来,总这么固执也不是事。”
“那…谢姨有看中的人家了吗?”
“目前最属意的就是晋和侯府,郑夫人一直想要个女儿,当初还跟我提过你,但是被你谢姨给阻止了,说你已…咳,后来郑夫人就道既然你不行,不如就让阿洳过门,她也一样疼!虽说只是口头的玩笑,但郑戎是个踏实上进的孩子,模样也好,你谢姨也是很满意的。”崔氏端起茶杯小嘬了一口,“总之不论怎样,肯定也是侯门的世家子,一个小小将士是根本不会考虑的。”
容芜轻抿了抿嘴角,垂眸不语。姬洳今年已经十五了,正是该议亲的时候,上辈子印象中她最终也没有嫁给郑戎,而是嫁进了将军府,当时人们虽然对一介侯府贵女嫁入寒门感到吃惊,但好歹对方也是一品掌握实权的将门人家,口风过去后也就平安过起小日子。至于姬洳成亲后的生活是否美满,容芜也就不得而知了,但让她想不通的是,怎么上辈子还是将军府,到了这辈子就只是个普通将士了?
“…阿芜?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见她半晌没有反应,崔氏忍不住开口道。
“哎…我记得了,明日还有一日假,我打算先去跟阿洳聊一聊,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嗯,希望能让她回心转意。你外出几天也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容芜掉到崖下面的事她跟容茂打了招呼,两人决定都不告诉崔氏。有容芜小时候灯节跟姬洳一起被拐走,然后被崔氏关在家里许久不得出门的教训在前,这一次两人很快就达成了共识——一切隐瞒都是为了自由。
见崔氏也面露疲色了,容芜点点头,没再多言就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中。
一夜她都辗转反侧,心里想着姬洳这一世变化的种种可能,到最后也得不出个什么结论,就这么胡思乱想到了早上,当顶着黑眼圈坐在镜前看到自己的模样时,容芜嘴角抽抽,怎么看起来自己才是个憔悴的病人。
净了面,选了件浅藕色的裙装换上,容芜便上了前往靖宁侯府的马车。刚到门口,下人刚进去通报不久,就见一翩翩白影从里面出现,向马车这边走来。
杏春见了一慌,急忙钻进马车向容芜通报。容芜也没想到姬晏会亲自出来,吃了一惊后随即冷静下来,示意杏春扶她出去。
“姬哥哥怎么自己出来了?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看着容芜柔和的笑意,姬晏也微微一笑,轻声道:“反正我也无事,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
“洛城的牡丹雍容百态,姬哥哥没去可惜了。”
“你很想让我去?”
容芜顿了顿,噙着笑想了片刻,微歪头满脸稚气道:“有姬哥哥在定会更有趣,大家都在念叨你呢。”话一转,又问到,“谢姨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你来看她,精神一定会更好些。”姬晏这般说着,逗的容芜一笑,脚步加快了些。
姬晏腿长调整着步调一直与容芜并肩,余光看到她自然不见羞涩的神情,压下了胸口的那抹不适,说服自己只是多心了,这些年来,阿芜或许已经适应了他的存在。那么…是否可以再近一步了?姬晏眸色暗了暗,心中有了计量。
谢氏见到容芜来了果然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在身边妈妈的服侍下还多进了半碗粥。
容芜看着心疼,亲手帮她接过碗勺,忧声道:“谢姨不要太担心了,把自己身体搞成这样,不是也叫阿洳不安吗?”
“她哪里会在乎我这个娘亲?她要是有阿芜你一半懂事,我也不会这样!”美人就算是生起气来也是万种风情,眼眸微挑明明语气激动,却难掩里面的一丝担忧。
容芜叹口气,相处多了她也了解了这位夫人的脾性。听娘亲讲过不少谢氏姑娘时的事情,典型的辣美人,与姬晏的父亲成亲后被宠的更是脾气丝毫不见小,尤其是在亲近的人面前有时反应的还像个十几岁闹情绪的小姑娘似的。见谢氏动作大了将薄毯滑落了一大截,容芜想为她搭回去,但手中还拿着碗勺,回身打算递给伺候的妈妈,却被姬晏很自然地接了过去。她愣子一下,道了声谢,回身认真为谢氏重新盖好毯子,嘴里又劝了不少让她放宽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