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虽然是把古剑,但她真正化作人身的时间还很短,若是在凡间,大约是刚刚及笄的年纪。因此岑溪常常对她的各种新奇想法很无奈。
“仙君,她还小,不懂事。”岑溪向颜如昭解释道,“她平日里就在掌门山上,这些密闻她不会说出去的。”
“没关系,停云不是外人。”颜如昭知道停云很喜欢和自己待在一起,在三千年前她未化形,还是一小团灵气时,就总爱跟在她身后,连岑溪都唤不回她。
更别提她如今出关,而停云已经化作人身。
“我这次出门可能路途凶险,听说过炽翎谷没有?那里冰火两重天,你这样的小剑灵受不了的。停云还是好好待在门派内,好么?”颜如昭放轻声音哄她。
停云听她的话,重重地点头。岑溪拍拍她的肩,她便继续跑出去玩了。
停云离开后,颜如昭的笑容渐渐变淡,“岑溪,等我回来后,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在山上独自迎接天道。”
岑溪不由得屏住呼吸,他再一次被颜如昭的野心所震住,“你要……独自和天道对峙?这太……”
“太什么?”颜如昭弯起一抹笑,“太过狂妄?”
“不。”岑溪摇摇头,叹道,“我和你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当然相信你。只是……有时人难以胜天。”
颜如昭手指紧握着茶杯,长长的眼睫垂下,她轻声道:“那就试试看吧。”
……
谢寄凡放下东叶递给他的茶水,他脸色实在很差,东叶担忧地看着他,小声问:“你受伤这么严重?要不要再回去休息一下?”
少年抿着唇摇摇头。
他只是回房,拿起自己的剑就往玄明宗外走。谢寄凡身材清瘦,身上的弟子服有些太过宽大,让他整个人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在旁人看来,他如同一只游魂一般飘出了玄明宗。
谢寄凡御剑去往芙蓉仙山。
他不知仙君在何处,但他知道自己得去见她。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做颜如昭的弟子,但、但好在他还有一点修为,他还略通一些琴艺,仙君曾说过他天赋很好,也曾说过喜欢他抚琴。
谢寄凡想,他可以做仙君的炉鼎,将他这一身的修为都献给她。反正,这一切都是颜如昭给他的。
现在他什么都不要,他只想跟着仙君。谢寄凡从前听颜如昭说过,魔界中人是如何将人制成炉鼎的,那时他听着只觉恶心恐怖。
但……如果对象是她的话,那仿佛变成了一种奖赏。
可不知仙君是否会嫌弃他修为还不够高。
谢寄凡踏上上山的路,他在心里想着,将自己的根骨和血肉一点一点在脑海中拆解,想着颜如昭是否会愿意要他。
可山路却仿佛比从前漫长了千百倍一般,他努力爬了很久,天色渐渐暗下来,谢寄凡却发觉自己仍在山脚下打转。
怎么会这样?
他惶惶然地往山顶处望去,可再往上的地界被雾气环绕,什么都看不清。
谢寄凡发动灵力,准备御剑上行,然而却好似撞上了什么看不见的屏障一般,一下将他掀翻在地。他内伤未愈,猛然被击倒在地面,卷着身上的落叶滚了大半圈后,才终于缓过神来,不至于摔下山崖。
感受到胸口破裂般的痛楚,谢寄凡差点又吐出一口血来,但他却没顾得上查看自己的伤,而是起身连忙爬起去找他佩在腰间的灵剑。
那剑是仙君给他的,那是他留在身边的最后一件有关颜如昭的物件。
还好,他的剑还安然无恙地躺在地面上,只不过覆上了几粒沙尘。
谢寄凡卷起袖子,轻轻地拂去脏污。
好像这样它就还是那柄纯洁无瑕的灵剑。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谢寄凡最后望了望芙蓉仙山,只能下山去。
他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那是结界屏障,他就算花再多的力气,也只能在山脚下的阵法处打转。
芙蓉仙山将他拒之门外。
他回不去朱雀阁了。
这样的认知像是一把尖锐的细刀,一点一点地在他的心头上划过,割得鲜血淋漓。
而谢寄凡却清楚地意识到,他无能为力。
东叶在山脚下找到谢寄凡时,还以为自己撞见了一只白色的孤魂野鬼。他上前拉住他,疑惑地说:“我听别人说你来芙蓉仙山了,可是……仙君已经封山了啊。”
“你的莲归玉到底去哪里了,你不问问仙君吗?”
谢寄凡失魂落魄地看着东叶,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仙君……仙君不要我了。”
“我……我不知道仙君已经封山。”
“莲归玉也被仙君收回了。”
“这是怎么回事?!”东叶大吃一惊,“仙君脾气这样好,你做了什么惹她生气?”
谢寄凡不知道如何回答。是的,颜如昭脾气很好,她一向温柔,没有多少身为玉罗仙君的架子。
她没有生他的气。他大概还不值得她生气。
她只是失望了。
对于仙君而言,丢掉他大概就像是拂去袖子上一片闹人的落叶。
可对于他而言,颜如昭是他的全部。
他失去了自己的全部。
谢寄凡静静低下头,而东叶却还在大呼小叫,他着急得不得了,想拽他去找颜如昭赔礼道歉,“我们去找掌门吧!掌门一定知道仙君在哪里,你去道歉,仙君一定会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