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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灵心思灵巧,知道陆霁不想让自己再问,大概不会是什么愉快的记忆,自那之后她就再也没问过。
现在陆霁重新提起,朝灵反而觉得不太妙。
“其实典籍话本里所言太甚,三百年前风云台一战,本意是为了召集仙门弟子除魔卫道,并不是为了剑榜排名,炎兽祸世,魔物残害人间,为师身为云间弟子,也只是为除魔而去。”
魔物侵袭人界,瘴气笼罩,应召而去都是坚定之人,一行人不要命一样,日夜不分地砍杀魔物,那是陆霁此生最酣畅淋漓的一战。
他们花了整整半年,才将魔物斩杀殆尽,云间弟子性如冰雪,会少些人情味,所以陆霁初时总是一个人独行,经常身陷险境:“最先和为师同行的,就是宋亦然。”
“他也你的父亲。”
朝灵一愣。
剑榜前四人,空尧性情最温和,喜欢做烂好人;宋亦然坦荡洒脱,最爱自由;季鸿羲为人严肃,看重修为;而陆霁有一颗无情道心,最淡然也最沉着。
虽说性情不同,但都是有志之人,加之宋亦然爱好结交,扫荡魔物期间,四个人结为好友。
等扫荡结束之后,宋亦然忽然心花怒放,说要弄个比试庆祝一下,说不定哪天就青史留名了,于是风云剑榜也由此而来。
“可是这听起来明明是值得高兴的回忆。”遇到志趣相投之人,结为至交,切磋武艺,青史留名,怎么听怎么光彩。
可是陆霁不愿提。
这个故事的结局大概不怎么样,朝灵心想。
“风云台比试结束,为师和季鸿羲回到了门派继任掌门之位,空尧救了一个小孩,带着他离开了藏镜宫,宋亦然结识了你母亲,两人结为道侣后,也离开了肃清宗。”
变故发生在风云台之战的百年后。
炎兽再度重临,炽热的熔岩几乎淌遍了大半个十洲,各大门派组织抵挡妖兽为祸人间,收效却甚微,直到和道侣游历归来的宋亦然,以重伤之躯,将长剑刺进炎兽的头颅。
宋亦然修为尽废。
“仙门典籍中记载的我父亲身死,就是讨伐炎兽。”两百年前的事情太过久远,朝灵听着师尊娓娓道来,却依然没什么实感。
可时间对不上。
讨伐炎兽距今已有两百年,可自己才有二十岁。
只能说明典籍有假的。
朝灵只能等着师尊继续讲,陆霁却仿佛累了:“讨伐炎兽一战,为师并未在主战场,等为师带人守住后方防线,等赶到战场时,所有人都疯了。”
滔天的烈焰,仿佛将人重新淬炼,炎兽已死,而讨伐的队伍还没有停歇,他们不停地挥动长剑,刺向身边的同僚,双目通红,满眼都是欲望。
炎兽身死,烈灼之炎意外现世。
那是天地间最不可求之物,它可以实现所有人的愿望,它能让人起死回生,能够让人修为大进,能够让光阴逆转,得到他的人,就意味着得到了一切。
它也是欲望的种子。
讨伐妖魔的正道,终于被欲望征服,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为师问遍了战场上所有人,没有人知道我你父亲的下落,也没有人会告诉我。”
朝灵脑子却转得很快,脱口道:“因为他们做了亏心事,我父亲杀死炎兽,身负重伤,他们想得到烈灼之炎,忍不住对我父亲痛下杀手。”
陆霁没有否认。
这下朝灵全都清楚了。
为什么典籍里会写宋亦然身死,为什么陆霁在讨伐炎兽一战后就回到云间,隐世不入十洲。
她父亲身负烈灼之炎,在众人追杀下得以逃脱,以身死之名苟且偷生,两百年之后,又有了朝灵。
“两百年后的某一日,为师收到了空尧的来信,信中提及要我帮他故人之子……后来就遇上了你。”脏兮兮的小孩,瘦到有些脱相,虚弱到无力回天的模样,但是眼睛却亮晶晶的,遇上什么事情都会笑,又听话又可怜。
至此,朝灵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串起来了,曾经困惑她的,此时此刻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天明谷有宋亦然的衣冠冢,为什么她小时候会跟空尧在一起。
他父亲想替自己治病,所以会去天明谷取寒冰木。
但是那里现在只剩一副衣冠冢。
烂好人空尧替身死之后的宋亦然照顾遗孤,所以她的记忆里有温柔的白衣仙君,所以天明不笑生遗骨里有空尧和自己。
那个少年应该就是空尧救的小孩。
空尧写信给陆霁求助,那想必也是自身难保的境地。
她把自己藏在树丛里才匆匆离开,那些追杀他们的又是什么人?
朝灵忽然觉得很疲惫。
她只记得小时候无父无母,饥一顿饱一顿四处流浪,后来被爷爷捡回去过上了正常日子,和村子里的大黄当上了朋友。
可是后来瘟疫来了,大黄和爷爷死了。
来了云间,被师尊和师兄们万般疼爱,又遇上了十四。
事到如今,她在意的身世终于解开,她却半点都开心不起来。
“你命不好。”
算命先生和朱心的话在她脑海里一晃而过,随即是更凶恶,更激烈的谩骂。
她看见死去的爷爷被闯进来的村民们抢走,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爷爷的遗体在大火中化为灰烬,她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身体缩成小小一团,却被人一脚踢翻。</div><div id=lineCorrect></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