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你们那么高尚,高尚的人都在坟里了!哥,若不是我把你弄出来,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关平野轻蔑道,“你可知我爹死后,我曾遭遇过怎样的冷眼?前十八年,你和我爹把我护得太好了,这两年,我却尝尽人间冷暖!我只想报仇,大曜会怎样、百姓会怎样,又与我何干!”
他一边说着,一边蹒跚着走出了陈列室:“我知道你一根忠骨顶天立地,定看不起我这种为了私仇不顾公义的人,没关系,反正你有你的知心人,我犯不着为你再多操心。至于我,哼,等我报仇之后,要杀要剐随便你,只要给我个痛快就行——能得偿所愿,死在最开心的时候,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以后!”
聂云汉紧跟上他的脚步:“你怎么能这么想?”
“那我该怎么想?”关平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清秀的面庞写满了揶揄,“哥,你连我如何感受都要掌控么?”
聂云汉皱起眉头:“你怎么偏要把我的话往歪里理解?做人不能这么极端,你难道要为仇恨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么?傻子才干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可能我就是个傻子,不,疯子。原本没有姓卓的,我还能盼着此间事了,与你一起归隐田园,我俩相互作伴,将来也有个盼头。可是现在啊,我觉得什么盼头都没了,所以也就什么都不管了。”关平野继续向前走着。
聂云汉听他一提卓应闲,就觉得心里堵得慌,说来说去还是这些,真他娘的没完了!
孟闯带着几个人,迎面冲他们走来,身后还跟了几个,看起来气势汹汹的,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那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收手?”聂云汉也觉察出来,自己正在被他带着情绪走,脑子里确实有些乱,干脆抛出最后的问题,想知道关平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关平野远远地跟孟闯对了对眼神,忽地停住脚,看向聂云汉:“我说了,你就会照做么?”
“先听听你的想法再说。”聂云汉自然不会轻易上套。
关平野盯着他的眼睛,看出他满眼警惕,微微笑了,自嘲地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你对我仍有戒心。也罢,我人微言轻,分量不够,那我与你引荐一人,不知道他的分量够不够。”
聂云汉像是嗅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息,心脏突然激烈地跳动了起来:“是谁?”
关平野笑笑,冲孟闯使了个眼色。
孟闯点点头,对身边的人甩了甩下巴。
聂云汉不由自主地越过关平野,向他们走近了几步,认出孟闯身边站着的那个,是不久前在小巷中偷袭他和卓应闲,并警告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在与谁对抗,承受不起这后果”的那个,登时更加警惕。
“是你?”他冷冷道。
对方微笑:“是我。”
他没有多话,与一旁的同伙默契地向两边撤了一步,让出身后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
看清了那人的脸,聂云汉像被闪电劈中的天灵盖,顿时瞳孔骤缩,整个人头皮发麻,半个身子没了知觉。
那人缓缓开了口,一把嗓音像被柴火烧过,焦得支离破碎:“汉儿……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
五雷神机是明代火器,火龙卷地飞车和铁汁神车出自于明代军事著作《火龙神器阵法》
“我没有你们那么高尚,高尚的人都在坟里了!”化用北岛“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句。
第172章 脊梁
聂云汉好似被人抽走了魂魄, 他双目血红,双唇颤抖着,喉头哽咽般发出一声低呼:“……义、义父?”
这声音低得别人几乎听不清,但他也没有力气再大声了。
他腿一软, 径直往下摔, 只听扑簌簌衣角翻飞的声音, 有个人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低声道:“汉哥, 撑住!”
卓应闲放心不下,一直在岩洞外徘徊,他看着关平野和聂云汉去了一侧岩洞里, 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好像在吵架。
这地儿回音大,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却听不清俩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搞得他牵肠挂肚、心浮气躁。
接着他便看见孟闯为首的几个人,前后夹着中间一个坐四轮车的老头往聂云汉和关平野那处去,当即便觉得不妙。
带了那么多人, 这老头必定身娇肉贵,莫非是那某乙?
他顾不上回去取拂雪, 匆忙往聂云汉的方向跑,好悬才及时赶到,要不然聂云汉此刻已经栽在地上了。
然而托住他后, 卓应闲更意识到,事情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
聂云汉现在大半重量都是靠他撑着, 这一向孔武有力的人身子软得像滩泥,浑身还在不住颤抖, 若他此刻松手,这人保准会跌落在地上!
让汉哥如此失态的这个老头……会是谁?
卓应闲打量着对方,见他穿了件深褐色的袍子,头发花白,梳得整整齐齐,右边袖筒空空荡荡,应是缺了一臂,多半边脸被厚重的伤疤覆盖,几乎辨认不出面孔,看起来像是被烧伤过的。
再加上一旁关平野谦恭而亲密的态度,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极端的猜测。
“难道是……这怎么可能?!”
可他见聂云汉的反应,却又觉得这个猜测八成是真的。
难怪关平野在踩中十二连环锁的时候曾经说过,阵眼处乾坤雷威力最低,若是跑得足够快,自爆的人并非毫无生还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