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方才吃了就睡,现在胃里还有些不消化,我去外边走走。”卓应闲也跟着起身,套上外袍。
聂云汉一开门,便看见向羽书一张惆怅的脸,顿时就觉得窒息。
纵横沙场这么多年,今年算是跟“情”字杠上了。
向羽书惴惴地瞥了旁边卓应闲一眼,对聂云汉道:“我想跟你谈一谈。”
“你们两个慢聊。”卓应闲拍了拍他的肩膀,冲他一笑便出了门。
聂云汉坐在绣墩上,往旁边一点下巴:“坐吧。”
“嗳。”向羽书道,见聂云汉觑着他,正等他开口,便也不再扭捏,直接道,“今日我不该跟平野哥哥吵架,我向你认错。”
聂云汉嗤笑一声:“觉得错了应该你俩互相道歉,找我说什么。”
向羽书:“……”
汉哥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行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别总跟个孩子似的长不大。”聂云汉收敛神色道,“有情绪也不能影响正事。”
向羽书连忙道:“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意气用事。”
聂云汉点点头:“嗯。就为说这个特意来找我一趟?”
“也不全是。我就是想说……我……之前因为落羽受伤,我一直都没能帮上忙,连累你和闲哥哥这次出事……”向羽书眼圈泛红,垂眸道,“汉哥,是我对不住你,因为儿女私情耽误了行动,你罚我吧!”
“罚你?我怎么罚?打你军棍还是让你跟秦落羽分开?前者我这是给自己找麻烦,后者,你做得到吗?”
听到后面的话,向羽书猛地抬头,看着聂云汉似笑非笑的表情,迷惘道:“汉哥,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平野那么想也并非空穴来风,你自己也得注意点……”
向羽书冷不丁打断了他的话:“你还是怀疑落羽,是么?”
见他陡然变色,聂云汉也收起方才慈父般的态度,坦率道:“这跟秦落羽没有关系,跟时机有关。易地而处,如果是左哥突然领个女人回来,你会愿意让她跟我们一起行动么?如果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你会怎么想?你会毫无条件地相信一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么?”
向羽书沉默着没有吭声,聂云汉也没有追问,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秦落羽的事儿就是横亘在向羽书与其他人之间的一个脓包,之前聂云汉一直回避,没有管,但接下来面临行动安排,他必须要做出处理,方才不过是话赶话的一次试探,向羽书就有这么大反应,令聂云汉觉得十分棘手。
“我不知道该怎么想,事情也没法假设。”向羽书过了一会儿才吭声,“落羽跟在我身边,她是什么样我最清楚。汉哥你说人要有自己的判断,我做出判断了,可你们仍旧不信,看来你们不是不信任落羽,而是根本不信任我!”
“我是你看着长大的,连你都不信任我,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聂云汉深深地凝视他:“真是长大了,这么会说话,一句话往人心口捅一个窟窿。”
“可能真话就是这么难听。”向羽书并没有情绪激动,这些日子来的担忧、失落、愤怒,到了此刻化为一种浓稠的伤感,令他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好像自己要跟过去那种生活告别了。
跟那个被哥哥姐姐们宠着、照拂着,无忧无虑的少年告别。
自己喜欢的女子不能被亲近之人所接纳,那么他只能离开自己原本习惯了的、舒适的巢,去护着那个因为爱自己而备受猜疑的人。
可能成长就是这样,他要做一个男人,总有一天要用自己的身躯替所爱的人遮风挡雨,做强者有多难,看汉哥就知道了,自己又如何能幸免呢?
百炼成金,或许这种情感上的折磨也是一种锤炼吧。
他深深叹了口气,道:“你们都有想护着的人,我也有,为什么我做什么就都是错的?”
聂云汉不知道向羽书在胡思乱想什么,老实说他自己的脑子此刻也很混乱,于是便将问题抛给对方:“我不与你讨论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只问你一件事,现在这种情况,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我哪敢自作主张,还是听你的安排。”向羽书低声道。
聂云汉冷笑:“可别这么说,万一我的安排不如你所愿,你又要说我不信任你。”
“虽然我并不是真正的赤蚺,也知道士兵以服从为天职。长官发号施令用不着考虑下属的情绪,我会做好本分的。”向羽书站起身来,向聂云汉拱手行礼,“今日我不该来给你添堵的,天色已晚,汉哥你早点休息吧。”
说罢,他没等聂云汉吭声,便推门出去,没走两步,就听见了房中传来“咣当”一声踹翻绣墩的声音。
向羽书怔了一怔,方才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聂云汉确实气坏了,今天也不知道是冲撞了何方神灵,一个二个的都拿情分来捏巴自己,真是让人有火没地儿发。
先前关平野也是这样,令他从一见面就觉得别扭。
聂云汉又不傻,关平野话里话外都黏糊他,行事也像在刻意讨好,他自然有所察觉。
一开始只当平野与自己许久不见才会过分亲昵,所以聂云汉也没当回事,后来又看见那孩子对卓应闲有着遮掩不住的敌意,便当他是因为独占欲太强,现在又被别人分去了哥哥,才会有这样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