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不归做出意外神色,同玉无缺对看了一眼。
玉无缺也配合着骂道:“巫宫主这一反水,可是把修真界几乎都断了生路,我们恐怕得背水一战了。”
“是呢,上仙和玉公子有所不知,外头如今将这些人骂得狗血淋头,可也只能骂骂,谁都知道这样下去,更加无法阻止兵主。”圆脸弟子道,“方才阿元说的话也是许多人内心的想法,若能换来生机,投靠兵主的人大有人在。”
“只怕会越来越多。”玉无缺笑道,“辛苦你同我们说这些,辛夷村的事得我和师尊商量后再定夺,烧是肯定不会烧的,但事总得解决,想到万全法子之前,劳烦你安抚同僚的情绪,莫来添乱。”
得到这个让人放心的消息,圆脸弟子欣喜地一鞠躬:“多谢太微上仙和玉公子的信任,我,我一定会做好的。”
“信任是相互的。”玉无缺将他扶起来道,“因为你也相信我们。”
鹤不归投去一个淡淡的笑意。
圆脸弟子受宠若惊,羞赧道:“我家里是种地的,从前很穷,爹娘劳作辛苦得了一身病,是太微上仙送来的傀儡解了燃眉之急,每年送去维修保养,坏了还能换新的,几乎不要什么钱。
我虽第一次见到太微上仙,可受您恩惠多年,我本该当面同您道谢,胡乱臆测您的为人我可做不出来。”
圆脸弟子千恩万谢地走了,倒把鹤不归说得有些尴尬,玉无缺掩上房门,眼珠子一转道:“如今倒好,巫宫主跟咱俩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我没看错他。”鹤不归笑道。
“豁得出去才做得了大事。”玉无缺道,“老天断不会薄待这样的好人,一节节扣子都扣上了,我俩只要把眼下的事解决,可以稍微喘口气。”
鹤不归很快写了封信寄给白应迟,提醒他还有一个月的备军时间,即刻就会面临生死一战,至于辛夷村和外界的事他一个字都没提,也叫白应迟不要问。
甚至严重到叮嘱师兄,往后自己的事,好的坏的听罢都说不知,只要不连累天极宫,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玉无缺提起剑:“去看看?”
“自然要看。”鹤不归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不看过不放心,不过要悄悄的。”
他一伸手点在玉无缺肩头,将他变成了一只胖麻雀,扑棱着翅膀,圆滚滚的肚子都贴着地,满头雀毛炸飞,看着像刚从火场里逃出来的倒霉鬼。
玉无缺:“……”
这是什么恶趣味?
鹤不归噗嗤笑出声:“你学艺不精时,就只能变到这个程度,看着还挺可爱。”
现如今倒是变鲲鹏都分分钟的事,但有人觉得可爱还能笑出来,那胖麻雀就胖麻雀吧。
胖麻雀停在肩头,用翅膀戳戳他:笑够就走,形单影只有什么趣,要胖就胖在一处,也要同款炸毛雀。
鹤不归偏不,仙鸟有仙鸟的执念,即便只是幻化麻雀,他也要做雀中仙子,雪白一身顺滑的羽毛,同玉无缺飞在一起,好似被癞追逐的天鹅。
就很气人。
一白一灰两只麻雀振翅飞向辛夷村,灵巧地钻进结界,偷偷摸摸盘桓在村子上空,村子里的真实情况比圆脸弟子描述的还要恶劣,方才那一点轻松气氛一扫而空。
明明还有几日活头,可四处弥漫着死气和哀怨,沉闷得让人窒息。没有哭声没有叫喊,只有行尸走肉一般的人零零落落在墙角或者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累了便席地而坐,不吃不喝,也没有家人将人捡回去,家家户户冷锅冷灶,蔬菜瓜果腐烂的味道充斥在灶房中。
蛊毒严重但还未尸变的人早就无法站立,随处可见半瘫痪的百姓等死,大抵是见过尸变的惨状,这样躺着等死的人竟无人敢靠近,只拿些大蒜和米袋将他围起来。
而被临时抓来的三门弟子,挤在村口的帐篷里惶惶不可终日,但凡想去村里寻些吃食,从前好客的村民如今只会随手抓起石头或是砖块将他们砸出来。
再好的教养和民风也无法在将死之下残存,不知天上的神仙看见这般惨状,到底是会选择搭救还彻底将他们抛弃。
两只麻雀听闻某处人家有异动,飞过去时正巧看见一人尸变,戒守修士御剑而来,将人用术法束缚住匆匆送往乱葬岗,麻雀又跟了过去。
修士已经不敢随便进入乱葬岗,瘴气滋生的程度连视线都开始有些模糊,不详的紫色雾气笼罩在乱葬岗上空,里头传来一阵阵走尸的哑音和嘶叫。
腐臭遍野,让人闻之作呕。
阴煞之气若继续扩散,同样会让周遭变成邪魔侵扰之地。
鹤不归无奈道:“此处只能烧掉。”
“那辛夷村呢?”胖麻雀转过脑袋,黑溜溜的眼珠子只有豆子那么大,“多耽误一个时辰,便会多死几个人。”
白麻雀垂下脑袋,冥思苦想,犹豫不决。
即便不耽误时间,那些人又该如何活?
鹤不归道:“这些百姓并无过错,我没有资格左右他们的生死,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成为走尸。”
这件事要是放在玉无缺身上,他想法就更要狂妄一些,纳了魂,他为魂主,赋予他们同永夜三岛一样的活法,他并不觉得是「不可为」之事,但鹤不归不会认同他。
永夜三岛是迫不得已,对方魂魄早已被神女收复,他二次纳魂算作「解救」,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