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师尊也不懂其中原委,所以用玉字隐喻了出身和可能的来处吧,又或许,玉是姬瑄最为得意的作品,也是希望玉无缺沾了那傀儡的气运,修得个独一无二的天资。
眉心胎记透着一股子妖异,玉无缺容貌本就出众,殷红夺人眼球,让他俊秀之外多了一丝妖里妖气的蛊惑意味。
玉无缺却觉得很好看,站在原地孤芳自赏,即将孔雀开屏。
鹤不归:“把上衣脱了,再看。”
玉孔雀听话照做,脱了衣服丢在一旁,后背满是凹凸起伏的可怕伤疤,虽然在缓慢恢复了,仍是刺着鹤不归的眼睛。
这也是玉无缺头一次看见自己身体上的秘密,除了眉心,关节要害处都被打了印记。
鹤不归动了动手腕,唤醒了阵法,如此看得更加清楚,这些印记的位置都有讲究,连成一体保护的便是他腹中的东西。
见玉无缺呆呆地站在那,左抠一下右抠一下没想透这是什么,鹤不归道:“穿好衣服过来。”
空知在床边放了软垫,又送过来手炉和炭火,师徒二人便一人躺着一人趴着,开始促膝长谈。
“玉无缺,你肚子里封着千古城的钥匙。”
“这有钥匙?!”玉无缺大惊,摸着肚子上一层薄薄的软皮,“谁塞进去的?”
“天生的,幼时法阵已在,但并未运转,现在阵法运转如常,保护的便是你的金丹。”
言下之意,后天修炼得来的金丹便是城门钥石。
所以才说这钥石是天生的,带着一股前世承袭的注定。
鹤不归说这些话时娓娓道来,就像说他身上长了个不起眼的痦子,无伤大雅,让玉无缺的惊惶一扫而空。
“这些话我只说一次。”鹤不归还是那般平静语气,“管他里面放着钥匙还是别的什么,是你的就留着,不能让人拿走,好好修行,强大到旁人都靠近不得,你才能护着自己。”
“护着自己,便是护着苍生,你若懒怠让他人的觊觎之心得逞,不止你要付出惨痛代价,还有千万百姓,明白吗?”
我怎么如此倒霉,这是玉无缺的第一个念头。
别人懒惰害的终归是自己,一生至多碌碌无为,没什么大过错,可玉无缺若是懒惰,让身上的物件被人夺了去,他就是天下的罪人。
他要想好好地活着,就得拿出本事,配得上旁人留下的活路,不然外头的人拿着钥匙一说要将妖孽赶尽杀绝,他也无力辩驳。
“追鸡撵狗还是放火烧山,我都懒得管你。”鹤不归给他一记下马威,“但你掂量清楚代价,若此事有任何纰漏,我不杀你,自有人让你偿命。”
被吓唬一通,玉无缺乖巧点头:“徒儿明白了,不敢不听师尊教诲。”
说完撒娇,扯扯鹤不归露在外头的衣袖:“不过你多少还是得管管我吧,我会听话的。”
这便是鹤不归唯一想要跟玉无缺交底的事了,说完了便也没有旁的要交代的。
但今夜气氛恰好,他也有心思多讲几句,便问:“你方才说在意两件事,还有一件呢?”
玉无缺「唔」了声,不知道该不该提:“还有一件跟师尊有关,能问吗?”
鹤不归拿乔:“看心情回答你。”
“扉页上做序之人叫鹤南,他写了先祖曾在冀望山与姬瑄有一面之缘,是个值得相交,托付大任之人,哪怕后人对姬瑄功过褒贬不一,这本书依旧是以客观视角还原姬瑄的一生。鹤南写了冀望山仙鹤一族的故事,师尊,你也姓鹤……”
鹤不归坦然道:“鹤南是我二哥。”
玉无缺「啊」了一声,继续道:“他说兄妹共四人,鹤王不想在取名上费脑筋,便捡了东南西北四个字,师尊怎么叫不归呢?”
“本名鹤西,不归是师尊送我的名字。”
璇玑长老当时一听,鹤西鹤西,驾鹤归西,堂堂鹤王怎的给自己孩儿取这么不吉利的名字,必须改!
小徒儿虽然命格特殊些,身体底子差些,但来了自己这里,就得有另一番自在天地。
他想起一诗“山明野寺曙钟微,雪满幽林人迹稀。闲居寥落生高兴,无事风尘独不归。”【1】,便将鹤西改成了鹤不归。
望他自有闲情逸趣抵抗无边寂寥,无畏冒着风雪到热闹中去,往后在哪,身旁是否有人,都能自在。
玉无缺听完觉得妙极了,鹤不归能跟他说这些私隐之事,便不好再多问身体之因。
冀望山仙鹤一族,已不是凡尘中人,鹤不归本该随着父母亲眷一齐回仙界去,独他一个来到人世间,想必有不得已的原因,恐怕和稀烂的身体有极大关系。
玉无缺想,师祖希望师尊自在,自己这个徒儿,便护着这份自在,要更强大,保护自己,也保护好他的师尊。
“师祖将好意藏在名里赠予师尊,就像师尊赠予我一样。”
一世无忧,永享安乐。
玉无缺道:“我懂得的!”
……
身上「杂役」的符印被鹤不归消了,换上了前所未有过的「弟子」符印,浮空殿所有殿宇自由出入。
虽然还是债台高筑,但有师尊发话,库房的所有东西玉无缺都可以随便取用,债欠着就欠着吧,将来他出师了,一样可以去千鹤舫卖东西,总能还上。
夏雨苑和主殿之间起了一座小楼,楼前有个小小的池塘供休息纳凉,这楼是做授课之用,空知让玉无缺自己为书斋取个好听的名字,他思来想去,名之高兴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