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大人!!”
“是郡守大人!!”
人群骚动起来,接着,不知从哪个开始的,人们一个接一个跪下了,不仅跪下,还有人叩拜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后排还不断传来阵阵呼喊“郡守”的声音。
谢潜压力有点大,不过他听得懂土语,也听明白了这些郡民的语气里没有什么恶意,便示意守卫不必过分驱赶,又故技重施,掏出他的神器·牛皮喇叭,气运丹田,道:“诸位乡亲——不必拘礼!不必在这里聚集,先平身吧——!”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有人喃喃地道:“郡守大人,我们可以回家了吗,我们还能回家吗,我们还有家可回吗?”这样的声音,逐渐汇聚在了一起,汇聚成一片啜泣。而这啜泣之声,在这片茫然的雪原上,还在不断地扩大,许许多多的人加入了进来,他们在雪地上踩出一个个的脚印,汇聚成小路,在汇聚成大路,最终穿过深林,跨过平原,终点抵达在西营的大门前。
谢潜默然无语,他没有想到,不到三天的时间,“神迹”的消息就传到了这么多地方,更没有想到,只应验了其中之一,就会有这么多的人顶着严寒、风雪,趁夜前来投奔。黍郡的郡民,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到底经历了多少他无法想象的磨难?
这时,后方响起细碎的脚步声。跪伏着的人纷纷向让出一条道路来,从人群的背后,一位老人,在两名郡民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到了最前。
第75章 胡搅蛮缠
来的这位老人倒是个熟人,正是两天前,在山村里帮忙安置“神迹物品”的那位老族长。
不等谢潜主动招呼,老族长已经挥退搀扶他的人,噗通一下向谢潜跪倒,道:“郡守大人,您已经向我们勒墨族人昭示了神迹,现在到场的这些……这些您的属民,全部都是自发来投奔您的,请您和他们说说话吧,让大家安心了,就会自行散去的。”
自行散去肯定是不可能的。谢潜自忖不是个圣人,却也不愿意让眼前这些无辜民众在风雪中罚站。
只是,对于老族长所说的“显灵”,“神迹”,谢潜微微感到了几分诧异。白银天地肯定已经实现了,但剩下的几样物品,他在御书院学习时都亲自上手实验过。纸张撒上特殊的粉末,遇到空气中的潮湿水汽后,至少需要六到七天才会显出颜色来,虽说下着雪,可雪不融化,空气的湿度就不会大幅增加;石头生花所需时间更长,没有一旬的时间,不应当能看出明显的花纹;至于木引天雷……就更加不可能有了。
疑惑归疑惑,但谢潜的表面却没有显露出半分,他对老族长道:“老人家,天还在下雪,此地也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您能不能帮忙出面说服他们,排成行列,不要一直堵着营门?”
老族长长拜不起,道:“我们全听郡守大人的吩咐。这两天来,老朽安排了人手,轮流守在神物旁边。昨天夜里,有人亲眼看到,天空中降下一丝比发丝还要细的闪电,将您留下的那根木头上劈出了一条裂痕。今天一早,又有人发觉,那块神石底下,长出来一朵洁白的玉兰花。再加上这皑皑大雪,已经变蓝的宣纸,如今,您请来的天师大人,已经实现了所有的神迹!”
谢潜:“……”这和他预计的似乎不太一样。但实验的结果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结论显然倾向于他这一方。显然,这位老族长在劝郡民回家这一点上,和他站在同一个立场上。
老族长深深叹了一息,拿衣袖蘸了蘸眼角,道,“老朽迫不及待赶来西营,就是为了亲口将好消息告诉郡守大人。然而,萨满大天确认为,与郡守大人还没有到七天期限,甚至企图否认、破坏神迹之物。老朽是顶着神使的唾骂、背着萨满天神可能降下的责罚和震怒,为您带来了这些勒墨的子民。万幸,在半路上,见识到了郡守大人所说的‘白银天地’,才有越来越多的人自发自愿地加入了我们。”
好么。
本来十拿九稳的实验,被这老族长修改成“神迹”,与巫师闹掰夜奔而来的。谢潜不知该称一句猪队友,还是该叹一句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只好做高深莫测状,道:“本官知晓了。你且稍等。”
面对黑压压的民众,谢潜颇感压力巨大,好在贺飞云就在旁边,当场接下了这副重担。他的处理方法简单粗暴,只把张校尉叫过来,吩咐了四个字:“收拢战俘。”
张校尉领命,当即领了八名兵丁组成一队,开营门,散入人群,极快地清点人头,查验身份,分队、分批次地把这些郡民带往专门收编战俘的区片去了。
营中帐篷数量严重不足的问题并没有缓解,反而因为收容了更多的人,变得更加紧张了。但凡能用来遮点风,全部征用,缝缝补补又能塞下更多的人。
但还是远远不够,绝大多数郡民只好自给自足,好在大伙在一年的苦修里,半露宿惯了,搭棚子也熟练得很,多半天的功夫,就在空地搭建出错落不齐的简易棚子。里面普上铺盖细软,飞鹰军再支援一部分,拼拼凑凑,总算住下了所有的人。
午后没多久,雪就渐渐停了。黍地靠南,冬天很少结冰,不下雨的话甚至并不怎么冷。像这样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已经算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奇景,现下雪一停,树上、枝头,积雪就开始淅淅沥沥的融化,想来不出三天,积雪就会彻底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