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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潜将前面写好的略过,打开近乎空白的一页,指给贺飞云,道:“这一格记录刚搭建的数据,这一格记录离地多少分,矩度多少,再有分开的一列,写与直杆比对的有,高度差、矩度差,再有……”
    “停!停下。”谢潜说得每个字都很清楚明了,可组合起来,却像天方夜谭一样完全听不明白。刚刚那种云山雾罩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贺飞云连忙按住谢潜一路顺着指下去的手,道:“郡王,你这每个数据具体都指什么意思,请解释得详细一点。”
    谢潜按捺下得意的笑意,可惜不住勾起来的嘴角出卖了他,毕竟,这可是他苦学许久,千盼万盼就为了一刻嘛。至于压在他手背上那手,谢潜当然不可能主动提醒,飘飘然载着贺飞云回到第一格,指道:“这一格指离地多少分,意思最为直白,一个是机簧离地的高度,再一个是木杆最高点离地的高度。”
    他忍不住偷瞄了一眼,从这个角度,只看得到高挺的鼻梁与黑布眼罩,并不能辨别出是否专注,但却足以叫他心旌一荡,语尾上飘。谢潜慌忙收敛心神,用平铺直述的语气按下旖旎,道:“矩度,便是这机簧杆与地面的角度,理想的状态是与地面垂直。但一来山路崎岖不平,二来以人力下木杆,难免有所误差,所以,便要用角尺来一一测量。你看,头一组数据,叶师傅在安装时已经全都填好了,明日一早,贺将军可以以此作为范例,比照填写。”
    一组数据?就写满足足一整页?
    贺飞云终于再次察觉到了不对劲。然而,事已至此,既然已经答应下来,反悔也晚了,倒不如——
    就像听到了他的心声似的,谢潜从小册子中抬起头来,笑眯眯道:“这么多的数据,贺将军一人如何测算得完?孤闲着也是闲着,不若明天早些过来,帮将军一起测量,可好?”
    当然求之不得,毕竟约与不约,谢潜也天天都来。
    贺飞云立刻顺势而为:“那就拜托郡王了。”
    第17章 曲线救国
    谢潜心满意足,带上叶师傅高高兴兴回车队。
    没了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和滔滔不绝的嘴巴,没过多久,贺飞云便咋摸过味来:不对劲啊,谢潜不是拿东西来报恩的吗,怎么不仅东西不是现成的,他反倒多出来一堆杂活???
    在这同时,回车队的路上,叶师傅也实在憋不住心底的疑惑,小心翼翼问谢潜:“郡王……那个,其实,机簧结构在将作坊已经使用多年了,实在不必向轮轴一样测得太过……细致吧?”
    谢潜微微一笑,神秘莫测地道:“你不懂。这怎么能叫测试呢,这叫围魏救赵,曲线救国。”
    叶师傅:“……啊?”
    谢潜:“机簧杆嘛,就是孤的曲线。”
    叶师傅:“……啊???”
    每个字他都懂,连在一起却不明白。那种旁观大佬打哑谜的云山雾罩感又来了。可退一万步来说,机簧杆是直的,怎么曲得起来啊?
    次日清晨,谢潜照例一大早跑来贺飞云的营帐。不过,这一次,他总算光明正大了一回,恨不得敲锣打鼓,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进贺飞云的帐篷。
    可惜,时辰还太早,除了巡逻和换岗的飞鹰兵卒之外,大多数人都还睡着。一颗张罗的心空荡荡落不到实地,不过,等他登堂入室,正式测起数据之后,这颗心的空落落,就变成了失落。
    贺飞云昨天的积极仿佛是假的,全程事不关己地旁观,点帮忙测试、记录数据的意思没有,于是,“再得亲笔字迹”的企图只好落空了。
    谢潜失落归失落,之后的每天照旧跑得十分积极,还美其名曰(自我安慰):“美人总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嘛,脏活累活家里总得有人干呗。”
    第五天,叶师傅如约奉上五组机簧杆,其中,四组分给兵卒试用,另一组每天扎营时帐起,空置作为参照比对。于是,谢潜这记录的活儿越发繁重了,以至于总是“一不小心”拖过早餐时间,拖到贺飞云实在看不下去,多留出一份早点为止。
    就这样,赶路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两队人马进山已经很深了。
    这一天,驻扎地是一面靠山,一面临近山崖的一处平地。除了地势平坦之外,正面开阔,两面安全,只有北侧的一片树林稍稍视野受阻,简直是天然打造的上佳驻扎地。
    众人轻车熟路地安下营帐,谢潜游手好闲地晃了小半圈,揣上揣上两套新得的小玩意儿,拎起特地让厨子加的菜,乐颠颠又去寻贺飞云。
    人混得熟了,找起谁方便得很,过去一瞧,贺飞云席地而坐,手下三名校尉围坐半圈,依稀是在开会。
    当着来往的人,必然不是说机密之事,谢潜当然也没有避嫌的自觉,离着五六步远,便高高举起手中的食盒,道:“忙着呢,吃了没?孤来找贺将军一起吃饭,几位慢慢聊着,孤等一会的,不着急,啊。”
    这话实在太过此地无银了些,便是谢潜再不起眼,也没人敢让他这个郡王久等了。王校尉张校尉对视一眼,正寻思找个什么借口开溜,谁知,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陈校尉已经像被电着了似的跳开好几丈,道:“贺将军!末将有急事,先告辞了!!”
    经过上次的温泉事件,这陈莽不知哪根筋搭错,一见谢潜就像老鼠见了猫。贺飞云既然答应谢潜不再用此事开玩笑,私底下便委婉地劝过陈莽几句。谁知,劝了还不如不劝,何止没效果,反而病得越发重了。次数多了,贺飞云也无可奈何,只好摆摆手,放任这已经慌了神的下属逃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