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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了第三回 ,谢潜在宫门前不吃不喝,跪了整整三天三夜,只求一个终身不娶。谢鎏的容忍度终于到了极限,发下圣谕,让谢潜十日内滚出长安,去他荒凉到鸟不拉屎的封地就藩、反思,除非回心转意决定娶妻了,否则三年内不得回京。
    谢潜感恩戴德,转头彻夜写了份计划书递给他皇帝哥哥,内容和后悔没有半点关系,大致为:
    藩地气候与长安相异,他“惧怕水土不服”,想带十八名御厨。藩地风俗与长安不同,“睡不惯西南的竹床”,要带将作监(注1)十八个学满出师的木匠学徒。
    谢鎏只看了两眼,当场气得砸了一块上好的砚台,痛骂道:“混账王八蛋!”
    可是,不管谢潜再离谱,再扶不起来,到底也是天子仅剩的、唯一的幼弟。先帝在世期间,九子夺嫡已经让皇家血脉伤了元气,如今谢鎏就是碍于皇家颜面,为着身后留个“仁德”称号,也不得不“满足”这看来神经病,实则并不出格的要求。只是“就藩”一事,便再无转圜余地了。
    谢潜得了允诺,喜不自胜,亲自跑去御膳房和将作监挑人。而与他的欢欢喜喜相对的,内侍总管和工部主事两位大佬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称得上愁云惨淡。
    要培养一个听话的杂役不难,可要培养一个手艺精湛的匠人、厨子,却至少要耗费三到十年的时间。谢潜一句话,抽走近二十号人,等于把一批里最得用的人才薅走了多半,这无疑对办好差事是个大打击啊。这混账谢潜,简直拆别人的班底,让别人无差可办,何等的混账王八蛋!
    彻底得罪了掌事大佬,虽不至于影响谢潜滞留长安的生活质量,但离开期限,却被压得死死的。以他的身份地位,若肯服软,或者退一步选不那么骨干的匠人折中一下,那别说多待十天八天,哪怕赖到年末、甚至过完了新年再走,也不是不能通融。如今一来,别说半天,连半个时辰都别想,收拾不完的行李统统打封条,凑不够人数自己想办法,总之,速滚。
    一通折腾下来,谢潜忙忙碌碌收拾好自个儿零零碎碎的家当,总计凑出来十辆架马车,再十辆载货的木车。除了厨子和木匠货真价实之外,其他全员都是临时拼凑出来的。
    车夫没招够,客串车夫的标准放低到能坐车不掉下去就行,于是,便理所当然地拖了所有人的后腿。
    头一天的道路几乎全走官道,快慢不至于相差太多。可便是如此,谢潜的车队还是拖拖拉拉,延误到傍晚也没能赶到驿站,最后拖累飞鹰军在野地扎营。
    到了今天,看在一餐热饭的面子上,飞鹰军只好不计前嫌,分出来两支队伍,过来帮着照看车队。
    兵卒们戎马多年,几乎人人会驾车,一眼就能看出来蹊跷。有人实在看不过眼,免不得上手代驾。一来二去,马车的速度是上去了,可厨子木匠们骑马功夫也稀松,只能牵马步行或者马车超载,总之,换个方式,继续拖其他人的后腿。
    一个时辰的功夫,整个队伍巡查一圈,竟需跑马超过一刻钟,等巡逻兵好不容易跑完一圈回来,贺飞云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叫飞鹰军原地停下整顿,又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落在最后的一辆马车才终于姗姗来迟。
    走得慢也就算了,人心散漫也就算了。更可气的是,稍早一些到达驻扎地的车队,停下来之后,连车轫(※注2)也不扎,就急不可耐地挖坑作灶,烧起午饭来。烧饭也便罢了,饭菜还飘香十里,严重扰乱了飞鹰军的军心。
    贺飞云已不知叹了多少气,却对现状很是无奈。此行目的地地处西南,乃是一个名为“黍(shu四声)”的外郡,虽说陪郡王就藩不如奔赴战场,不需要彻夜疾驰,可若以现在的行进速度,走到来年开春也未必能赶到。
    再走三四天,就会越过关中平原,进入险峻的山路地段。那崇山峻岭之中,不止有野兽的威胁,还大概率会遇上山匪的袭击。便是侥幸什么都没遇到,这些完全没有驾车经验的马车,恐怕也会败给崎岖料峭的山路。
    而一旦遭遇危险,这些人和车马,就是砧板上的肉,只能任凭宰割了。
    任务艰巨而道远,贺飞云结果圣旨时已预料到了,却没料到会面临一个他万万不愿与之打交道的谢潜。可此人是藩地之主,待到黍郡,他就会作为驻藩守将,长期驻扎下来。一政一军,无论如何避不过与之公事上的来往。
    无可奈何之下,仅仅相隔了两个时辰,贺飞云便不得回过头,找被他接连拒绝两次的谢潜。
    幸而谢潜也正来找他,两人在途中迎面相遇。贺飞云单刀直入道:“请宁郡王整顿车队。若无力整顿,本将军可代劳。”
    他的语气非常生硬,并且相当不客气。
    谢潜却不以为意,毕竟他见过太多人情冷暖,尤其是“冷”的部分,在滞留长安的十天内被锻炼得格外熟练。于是,他轻飘飘略过这点小障碍,道:“贺将军太客气啦,这点小事孤做的了,贺将军这么疼惜孤,令孤倍感欣慰呀。”
    贺飞云一噎,脸色更加冷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故意拖延行程,等待一道召回的旨意么?!”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官僚体系大致参照隋、唐。
    ※注2:挡住车轮的木塞,避免马车停下时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