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垂下好长一段。
    长到裴南辛甚至想伸手去拨一拨，他收到半空，拐了个弯，把人额前戳到眼皮的头发往旁边拨开。
    他忽地笑了笑。
    就还蛮离谱的。
    加扰他们已经起了，裴南辛走到对岸时，他们还在训练，整整齐齐一个没少。
    才刚刚加入的妄间也在训练队伍里，在地宫里许久没动过的小孩才跟着跑了一会儿就差点趴在地上。
    跑完圈回来的小鲵蹲在他身边，担忧地道：“你好弱啊，这只是热身，待会儿开始训练的时候你怎么办呀。”
    妄间：“……”
    他忽然觉得昨天刚交到的新朋友不好了，说话跟她哥哥一样讨人厌。
    裴南辛把几乎要躺在地上耍赖的小孩拎起来，让他站好：“跑几圈了？”
    “一、一圈。”妄间低下头，声音放轻，“还没跑完。”
    裴南辛：“……你先绕树林跑完两圈，慢慢跑也可以，明天再加一圈，什么时候跟上大家了，再跟他们一起训练。”
    想偷懒是一回事，但被拎出来搞特例小孩又不高兴了：“为什么，大家都训练了。”
    “小鲵都跑完五圈了你跑完了吗？”
    “哦……”妄间往他身后看了看，飞快地抬起头看他一眼，“队长呢？”
    裴南辛骗小孩也骗得理直气壮：“知道他为什么不用跑吗？”
    “为什么？”
    “因为他是队长。”
    妄间皱起一张小脸，困惑地问：“做了队长就可以不用跑了吗？”
    “对。”裴南辛不让他再浑水摸鱼，将他轻轻一推，“快跑，别人都已经开始练别的了你一圈都没跑完。”
    妄间看看排成几排一起跟副队作训的大家，嘴巴扁了扁，闷头开始绕着树林跑。
    人一跑开，裴南辛便走向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的尹老。
    “尹老。”
    “裴领主，小主劳烦你费心了。”
    在外面还好，在这里听到这个称呼，裴南辛觉得非常不自在：“和横叔他们一样叫我裴兄弟就好。”
    “裴小兄弟。”尹老和善地改了口，然后道，“昨天我给横小弟看了腿，没什么事，我给他捏一段时间，就灵便了。”
    裴南辛点头：“谢谢尹老了。”
    “应该的。”
    “尹老，”裴南辛道出了真正的来意，“您有找传人吗？”
    “传人？”
    裴南辛道：“将您的医术传给其他人。”
    不至于断了医术传承。
    这句话裴南辛没有说出来。当着老人的面说什么断传承不太吉利，但会医术的就怎么几个人，越关城那几个医师身边也都跟着几个小学徒。
    会医术的人人当然越多越好。
    尹老犹豫：“以前是想小主学完巫祭教习就找的，但现在没有巫祭了，这传人也不知道要从哪里找。”
    这也要巫祭？
    裴南辛压下惊异，道：“尹老，已经没有巫祭了。巫祭之所以是巫祭，不过是他们学了比普通人更多的东西，在进行教习之前，他们也只是普通人而已。”
    他点到即止，尹老跟那群什么都不会嚣张接班人生活了那么久，看得应该比他更清楚。
    “我再想想，我再想想。”尹老说着，便后靠在树干上，陷入沉思。
    “您慢慢考虑，不用着急。”裴南辛从他身边走开，让他一个人慢慢想。等大家训练完，裴南辛便对王伐招了招手。
    “要做什么？”王伐很熟练地问。
    裴南辛也不客气，用树枝在地上画了几个图案，问：“这些今天做得出来吗？”
    “今天？”王伐仔细地看了看，然后道，“可以，除了这个钩子，其他的都不难，我那里还有模样差不多的半成品。”
    “最快什么时候？”
    王伐警惕：“你想什么时候要？”
    “下午可以吗？”裴南辛笑眯眯，“要是中午能做出来就更好了。”
    王伐转身就走：“下午给你。”
    例行训练结束，加扰便分了一部分人去照顾田里，剩下的人该砍竹子砍竹子，搬石块的搬石块，继续盖房子。
    裴南辛出来转了一圈回去，程杭西还埋在被子里睡得不知天昏地暗。
    他凑过去看了看，又在他脸上戳了一下。
    小猪一动不动。
    裴南辛摇着头走开，这昨晚是多晚才睡的……该不会是他一回来就失眠了吧？
    他来到小桌前坐下，将装着技能书的木箱搬过来，从里面取出还没有抄的一半，他的手从上往下划了一下——今天就能抄完了。
    抄好几本，程杭西终于动了动。
    他迷迷茫茫坐起来，外头已经大亮，裴南辛坐在桌边，逆着光看他。
    他又睡过头了。
    他看不清裴南辛的表情，但能感觉得出来裴南辛在笑。
    程杭西没有给裴南辛开口的机会，整理好衣服就急急忙忙跑出去，活像逃难。
    裴南辛笑看着他一路跑出房门，门都关上了也没有收回目光。
    几息后，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程杭西的脑袋探进来，羞愧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去地裂那边啊？”
    “下午吧，”裴南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头顶几乎冒烟的样子，“还有点东西没有准备。”
    “哦。”门又被关上，程杭西的身影唰一下从窗户边经过，很快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