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后，裴南辛一抬起头，就看见王伐谨慎地看着他。他无辜地问：“怎么？”
    王伐见他没说别的，才终于喝了一口水，语气有点轻松：“还以为你还要跟我说点什么。”
    裴南辛想了想：“啊，是有。”
    王伐又恢复了刚才的表情。
    裴南辛问：“弯刀什么时候能做完？”
    “四十天后。”
    “现在麦子和稻都还没开始抽穗，做完后我们就做脱谷机，都能赶得上收谷。”
    王伐确信他没有再提别的要求，心里松了口气，面上不显，只是点了点头。
    “对了。”裴南辛突然想起来什么。
    王伐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刻，他听到裴南辛问——
    “你知道镰刀吗？”
    王伐木着一张脸摇头。
    裴南辛指了指冷却池里的小弯刀：“跟这个长得差不多，只不过刀刃是细密的小齿状，用来割谷子更方便。”说完，他才想起在他那个社会，无论是锯子还是镰刀的刀齿，都是用机器割出来的。
    要王伐在刀刃上磨出小齿，做成镰刀，还是那么多把，未免太强人所难。
    “我——”
    裴南辛笑着摇摇头：“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做出来有点为难你，算了吧。”
    王伐：“……”
    他面无表情地目送裴南辛离开后，从冷却池把小弯刀捞出来，用锤子在上面砸了一下。
    还没有人跟他说过做什么东西是为难他。
    程杭西是下午回来的，他和另外几人将装了海水的缸子搬下来，又帮忙将鱼处理干净。
    熏鱼几乎所有人都会了，其他人没再让他做。
    田里的活已经做完，没有需要帮忙的。他洗干净手，茫然地在原地转了一圈，看到徐嫂那边正剥笋衣，便抬脚走了过去，凑成他们那个大圆圈的一个小点。
    这群人干活都麻利，只剩下一点没剥完的时候，徐嫂就交代：“明露，剥完了洗干净再放缸子里面，加水一定要没过笋，记得放盐了再盖盖子。”
    “知道了知道了。”明露把一个剥好的笋放上小笋堆，“徐嫂，你忙去吧。”
    徐嫂从笋堆上拿下来几根，又道：“小鲵，帮徐嫂再拿几个笋过来。”
    “好！”小鲵把剥了一半的笋往古小武怀里一丢，就蹦蹦跳跳地去拿了几个笋跟在徐嫂后面。
    剩下的一点笋也很快剥完，明露和几个人用竹筐把笋分了几趟抬到井边。
    古小武和加也去拿树枝做的扫帚过来，将笋衣都扫走。
    程杭西坐在小木墩上，愣愣地看着空出来的地面。
    他又没事做了。
    他站起来，去熏鱼那边看了看。很多人都馋肉，就算夏天的酷热没有退，火堆边也守了一圈人。
    他本想加入熏鱼看火小分队，然而一靠近人圈外，就感觉一阵阵热浪从中间扑出来。
    很热，再待一会儿肯定要出汗。
    这么近守在熏鱼边，身上也会有味道。
    在一声声招呼声中，程杭西向同伴们点点头就走了。
    洗笋凉快……除了做饭的徐嫂和帮忙的小鲵，其余女性都围在井边，这些平时一个比一个飒爽的女孩子边洗边玩水。
    他过去不合适。
    程杭西又看向正在做饭的徐嫂。
    徐嫂身边围了一圈饿得嗷嗷叫的人，一边看徐嫂做饭，嘴里一边叽叽喳喳。
    “徐嫂放点辣椒吧！”
    “青菜汤放什么辣椒，走开走开，别添乱！”
    然而没有一个离开，即使知道徐嫂不会按他们说的做，还是过着嘴瘾。
    “不放辣椒放姜吧！”
    “姜什么姜，就该放薄荷！徐嫂，汤里加点薄荷吧？”
    “你想打架吗？”
    程杭西默默移开眼。
    那边好像也不是很合适。
    他迷茫地看了一圈，最后视线定在绽在半空的流光上。
    抬脚走到木屋前的小花田，他蹲下来，又不由自主地在多出来的一棵流星花旁绕了一圈。
    从始至终看着他的裴南辛忍不住笑了一声。
    听见声音，程杭西抬起头，望向小廊上的裴南辛。
    裴南辛半个身子探出廊子，语带笑意地问：“小队长回来了？”
    “回来了。”程杭西茫然地眨眨眼，仰起头看他。
    微弱的火光打在裴南辛面上，程杭西仿佛觉得那张脸上的笑意都漫了出来，将他裹在中间。
    茫然迷惑都在其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安心。
    程杭西站起来，也跟着他笑起来：“事情做完了，就回来了。”
    眼里好像揉进了流星花的细碎金光，还湿漉漉的。
    裴南辛感觉得出来小队长莫名地很高兴。
    他看向流星花，不禁想：流星花有这么值得让人高兴吗？
    见程杭西一动不动地还站在下面仰着头看他，他突然低头看了看木栏杆，又去看几乎站在花丛中的小队长，表情微妙。
    “怎么了吗？”程杭西微微歪了歪头。
    裴南辛还没有回答，寸子的声音远远传过来。
    “裴老大！队长！”他的声音又高了一度，里面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吃饭了！今天有番茄鱼和笋煸鱼！还有加了薄荷的青菜汤！”
    程杭西问：“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