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除了楼下一道又轻又缓的呼吸,就再没有听到别的声音,这楼里除了他,这时候应该没有别的人住进来。
半梦半醒睡过去,他醒来的时候天空是浅淡的暗蓝,再过些时候就亮了。
裴南辛又将眼睛闭起来,街上没有人活动,附近的房子里也是一片安静。
天微微亮的时候,他终于能听到些响动,街上也开始有人活动。
有了些人气,这城正慢慢地活过来。
楼下传来脚步声和开门声,是老者起来了。
裴南辛终于起身,将无聊地将头搭在窗框上的小红拉走:“我们也出门。”
到楼下的时候,老者正坐在桌上,用石头演算什么东西。
裴南辛没有细看,只问:“老人家,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医师?”
老者看都没看他:“在城东,医师看诊已经排到了二十四天后,你等不到了。”
裴南辛道:“我就过去看看。”
“过去看看?”老者停下动作,看着他道,“你知道为什么医师看诊点离山那么近吗?”
没等裴南辛回答,他便笑道:“若是有不守规矩的,守卫直接把人扔到山里。”说完,他又问,“你们黎明城的山里有丧尸手吗?”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
裴南辛疑愣了一瞬,很快回答:“有的。”
“那我便不多解释了。”老者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一圈,又重新低下头,“越关城的规矩,不是随便立的。”
“这里是临时居住点吗?”声音由远及近,一个带着铁刀的汉子走了进来。
老者把桌上的石子收起:“是,你的进城石牌拿来。”
汉子从怀里掏出一枚牌子丢过去:“老头子,看仔细了。”将牌子扔出去后,他转过头,不善地看了眼裴南辛,转而去看小红,目光几乎黏在小红身上。
小红前蹄刨了一下地,两只耳朵向后背拢起,龇出一嘴牙。
“你这畜牲,敢——”汉子立刻跳脚。
“你这牌子不对,不是我这儿的。”老者看都没看,随手就将牌子丢回去。
裴南辛看了眼被汉子接住的牌子——那是块木牌。
汉子顾不得小红了,他一把将刀砍在桌上,恶狠狠道:“老头,我说是这里就是这里!”
老者道:“城门卫放你进来的时候也没告诉你规矩?”
“什么破规矩,我就是规矩!”汉子把刀架在老者脖子上,“我就要住这里,你能拿我怎么样?”
老者对裴南辛几不可见地摇了一下头,而后又叹口气:“所以我最不喜欢斩城人。”
一听老者这么说,汉子气得脸更红:“糟老头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他的刀就要砍下来,老者一下跳上桌子,一脚踢上他的手腕,他手中的刀便飞了出去。紧接着,又一脚踢上他的胸膛,汉子被踹得摔倒在地,一时间竟然爬不起来。
裴南辛看得一愣一愣的,他看看老者,又看看地上比老者高出好几个头的汉子,喃喃:“好家伙。”
老者从汉子身边绕开,走出门外。
裴南辛趁机看了一眼离他不远的木牌子,顶端的图案和他的石牌是相同的,下面的刻痕和他的那个完全不一样。
他们的来历和进城信息,应该就包含在那又小又规整的符号里。
裴南辛记下了所有符号,便拉着要踩上那人的背的小红往后面退了一距离。
小红不高兴地甩甩头。
没多久,老者便带着一群护卫进来了:“他拿着木牌强行入住,用刀威胁我,还砍坏了我的桌子。”他指了一下飞到角落的刀,“他的刀在那儿。”
“孟老,给你添麻烦了。”护卫头头对老者微微鞠了一躬,便让手下的人把人拖出去,走之前顺便把木牌和刀也一同收走。
他们走到院子门外,就将人扔在地上,随后有两人拿着粗大的木棍过来,一下一下重重打在那人身上。
痛呼声接连不断,听得裴南辛微微皱起眉。
老者又把石子拿出来摆好,有些遗憾地道:“要是我这附近也有山就好了,把人扔进山里,肯定没有这么吵闹。”
裴南辛不适地问:“这要打到什么时候?”
老者笑了笑,答非所问:“都说了不要闹事,偏不听话。”
声音渐小,传进耳朵里的只有一下下的闷棍声。没多久,粗重的喘息声也没了。
守卫们终于停下来,把人扛走。
裴南辛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拉着小红走出了院子,到门外的时候,故意绕开了刚才打人的地方。
越关城还真是……意外地严苛。
刚才老者说医师点在哪里来着,哦,东边,丧尸手也在东边。
城里大多也是泥房,只偶尔有一个石头垒的房子。越往东走房子越少,但街上的护卫却出现得更加频繁。
除了他,还有不少人往同一方向前进。不同的是,裴南辛边走边逛步子悠悠,就像一个旅人,而他们都行色匆匆。
几乎看到裴南辛的人都忍不住多打量他和小红几眼,裴南辛一直都提防着,但他们也仅限于用贪婪的目光在他和小红身上转,没有一个人敢上来。
看到有护卫迎面走来,更是惊恐地把目光收回去,低下头赶路。
裴南辛看了一眼小红,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