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程杭西最先有了动作。
    他把灭了的火把放在门外，将鞋子也脱下来，赤着脚走进屋里。
    裴南辛都要被气笑了：“你们可真能折腾。”
    程杭西看了一眼地板，又看了一眼裴南辛，小声说：“会弄脏。”
    裴南辛觉得今天他被这群人气了个饱。
    他找出一双闲置的鞋子：“穿上。”
    程杭西把听话地穿上鞋，又乖乖巧巧地坐在小火盆旁边，笑着看裴南辛。
    “还笑得出来。”裴南辛没好气，“他们怎么样了？”
    “都在烤火，已经让他们喝热汤水了。”
    裴南辛也走到火盆旁边坐下，从火盆底下扒拉出几个马铃薯，将其中一个递出去。他下巴往窗口那边扬了扬：“他们怎么拿水过来了，自己留了水用吗？”
    “加扰和横叔知道你怕没水用，下雨的时候就让人扛着几个大缸去河边先把水装好。”程杭西垂着眼，“他们本来想拿两缸过来的，被我拦下了。”
    他抬起头，看着裴南辛笑：“幸好拦下了，不然你又要生气。”
    裴南辛被他笑得无奈：“你又知道我生气了。”
    程杭西把双手捧着马铃薯取暖，才接着说，“去田里的时候你生气了，刚才齐叔和寸子来的时候也生气了。”
    他想了一下，又补充：“刚才没生我的气，只是看起来不高兴。”
    裴南辛：“……”
    他们为什么讨论这个奇奇怪怪的话题。
    他换了个话题：“在黎明城的时候，你们也这样？”
    “嗯。”程杭西的轻松一下就退去了，“习惯了。只要下大雨或是下大雪，都会被叫去田里把围棚搭起来，然后在旁边守着，直到雨雪停下。能护着一点是一点。”
    “普通人不用？”裴南辛又问。
    “只会让一部分普通人去，怕会有人趁机把作物偷走，能去的普通人都是考核过的。”
    联合队里面的人，有多少人在城里，就要去多少人。不管是普通人还是半变异者，亦或是异能者，一个都不能缺席。
    按大多数人的说法，和其他城的人相比，联合队的半变异者和异能者在黎明城里已经有很多优待了，谁都可以不去，但联合队的人不能不去。
    而大多数人的想法，就是程昱锴的想法，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阻止。
    裴南辛不吱声了。
    “程杭西，”看到程杭西抬眼望过来，裴南辛便慢慢地说，“我这里，和黎明城不一样。”
    程杭西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知道。我跟他们说过，来到这里之后，不用像在黎明城的时候一样，可是……”他忽然说不下去了，垂下头望着火堆。
    形成一种习惯很难，改掉习惯也不容易。也得亏裴南辛以前跟他们打过交道，不然他们的态度恐怕……会让裴南辛更生气。
    闪电从空中划过，把屋里照得惨白。雷声炸开，劈得人头疼。
    裴南辛慢慢地把马铃薯掰成两半，看着还腾腾冒起来的热气，说道：“让他们有生产资料就好了。”
    程杭西又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词：“生产资料？”
    “有自己的田，种自己的东西，不用仰仗别人生活，就会慢慢好了。”裴南辛咬了一口马铃薯，给程杭西一点反应的时间。
    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他又说：“他们现在怕我，是因为他们来到这里以后吃的都是我的，恐怕他们每天都在害怕我什么时候会断掉他们的粮食。”
    程杭西立刻接上：“你不会的。”
    “有些人连多吃点都害怕我不高兴。”裴南辛对上程杭西的视线，“有些人可能也想过能不能杀了我把我的东西占为己有。”
    程杭西抿着唇，没有反驳。
    “而等他们有了自己的地，种了自己的粮食，就不会成天担惊受怕，伤害人的想法也不会再频繁冒出来，这样对大家都好。”裴南辛看他一直握着小马铃薯不动，就提醒，“冷了就不好吃了。”
    程杭西把马铃薯握得更紧了一些：“你打算怎么做？”
    裴南辛笑了一下：“当然了，我肯定不会直接把田和种子送给他们。他们想开荒，随意，但是种子不能随便拿。”
    他指了指放在火盆旁还没有烤的小南瓜：“他们这段时间吃的东西，也是要还的。”
    程杭西低头一眼手里的马铃薯，又抬头看裴南辛，然后把小马铃薯掰开，啃了一口，一边吃一边等着裴南辛说下去。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缓冲，再加上说了这么久的话，裴南辛心里的火熄了不少，又恢复了平时有些懒散的模样。
    他把剩下的半个马铃薯吃完，将皮扔进火盆里，然后伸了个懒腰，又托着腮看程杭西嘴巴一鼓一鼓地吃东西。
    等程杭西疑惑地看过来，他才继续刚才的话：“所有的东西，都要用他们的劳动跟我换。白给是不可能白给的，惯得他们。”
    就算他们之前过得再苦，他都不可能像个菩萨一样什么都不要，这样以后只会留下祸根。
    程杭西眨了一下眼睛，让他继续说。
    裴南辛看他快吃完了，又扒拉出一个马铃薯给他。
    程杭西愣了一下，还是接过来掰开继续往嘴里塞。他确实饿了，今天他几乎就没吃东西。
    裴南辛好心情地继续：“帮我种田、浇水、收粮食还有种树都能算，他们帮我挖井也算。等他们把吃我的用劳动还完了，就可以用劳动来跟我换种子。对了，我们得制定出一个标准，黎明城里的工时是怎么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