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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常这时候,他已经在周遭一片寂静的白塔中进入梦乡,但在地下城中,最热闹夜晚才刚刚开始。
    或者说,属于这座城市的夜晚从未离开过。
    陈词确定窗户好好锁着,躺下,闭眼。
    他调整好呼吸,在黑暗中将自己放空,就像曾经无数个夜晚那样。
    二十分钟过去,陈词翻了个身,忍无可忍地用被子蒙住头,再把手盖在上面压住。
    “啪嗒啪嗒”的滴水声在层层阻隔下,小了不少,却还是能被听到。
    从老化管道缝隙里渗出的水不断落在塑料棚顶,声音可谓不小,地下城居民们早就习以为常。
    但陈词受不了,他休息时不能有一点声音,一丝光线,否则就睡不着。
    又过了十几分钟,陈词无奈地睁开双眼。
    他撑身靠在床头,干脆等什么时候困得受不了了再睡。
    他和傅天河约好了明天一早就出门。
    不过自己还年轻,就算熬上一夜,应该也能撑住。
    陈词打开终端的备忘录,开始写互换身份后第一天的日志。
    他详细记录着来到地下城后发生的种种,平铺直述,不带任何个人情感。
    等和陈念换回来,这些都是很重要的资料。
    写到和傅天河约好明天一起出行,陈词停下了输入。
    这是他意外遇见的Alpha,有一只金色的义眼,据说是13号信息处理南部某大型制造厂的机修工人,居住在最贫困的地区,下班后在垃圾场拆卸废弃金属零件,会在家里用机床做点小玩意。
    在矮蓬和砖石搭起的居所里,充斥着傅天河信息素的味道,很沉稳的琥珀木香,和Alpha的热情似乎不太能对得上。
    ——是个奇怪的人。
    陈词在日志的最后这样写到。
    不知熬到几点,陈词才在噪音无法阻挡的困倦中沉沉睡着。
    一夜无梦。
    闹铃响起,陈词困倦地睁开双眼,他没有赖床的习惯,起来之后洗了把脸,稍微精神些了。
    姜岱还没醒,陈词把帽子和口罩戴好,出了门。
    两人约好在傅天河昨天送他回来的车站见面,陈词早到十分钟,顺便吃了顿早饭。
    很快傅天河过来,他从西区坐车,下车后又走了一段路,远远看到陈词,兴奋地朝他挥手。
    傅天河仍然是那副活力无限的样子,简单的衬衣外套让他和其他地下城人毫无区别,如果不是那只义眼,看起来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Alpha。
    “久等了。”
    陈词摇摇头:“我也才刚到。”
    “昨天我选了几个比较合适的地方。”傅天河简单给陈词介绍,陈词对地下城几乎一无所知,安静听他描述。
    南侧是傅天河工作的区域,他对那边很熟,工人们辅助辰砂进行庞大的信息处理,对数不清的零件进行修理和维护,同时保障横穿而过的众多线路正常工作。
    傅天河说完,车也等到了,两人一前一后地上去,傅天河最后道:“整个信息处理区都在发展工业,自然景观很少,也只能带你去那些地方了。”
    “没关系。”陈词每天都能从窗户看到众人梦寐以求的自然风景,反倒是这些属于地下城的特色更加吸引他。
    两人并肩而坐,公交车的塑料座位比较窄,稍有颠簸肩膀就会撞到一起。
    靠得近了,陈词嗅到傅天河身上属于信息素遮盖剂的清凉。
    昨天在街上走过一遭,陈词对地下城的情况也有了大概了解。
    Alpha们从不顾忌在公共场合释放信息素,反正Beta也闻不到,他们就像求偶期的鸟类,肆无忌惮地展现着自己,给同类施压的同时,期望能够吸引到Omega。
    傅天河能想着在他面前把味道盖一下,实属难得的文明行为。
    车程需要四十多分钟,和昨天一样,陈词从上车后就一直安静地望着外面。
    傅天河偷偷看了陈词好几眼,尽可能地控制住自己,目视前方。
    直到现在,他仍有种不真实感。
    就在昨天,得益于厚到出众的脸皮,他认识了名为“九月”的Omega,并在短短十二个小时内再次相遇,成功要到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九月非但没嫌弃他穷得掉渣,还和他约好了一起出门。
    傅天河是真没想着九月竟然真的愿意跟他一起出来,说实在的,整个信息处理区都没什么值得闲逛的地方,但既然九月想,他当然要作陪。
    这是约会吗?算吗?
    傅天河活了二十一年,第一次觉得自己走了大运。
    他有一肚子话想和陈词说,傅天河清楚身边的少年给了他一个假名字,只有个联系方式是真的。
    越是这样,他越想了解更多。
    傅天河厚着脸皮做好心理准备,深吸口气,就要开口。
    他转过头去,看到陈词靠在车窗玻璃上,微微垂着头,已经睡着了。
    少年睫毛浓密,窗外明亮的灯光中,在脸颊洒下一小片阴影,几丝乌发从帽檐露出,扫在眉间,黑色口罩遮住他大半张脸,却显得更为沉静。
    他把运动服的拉链拉到最上,衣领竖起来遮住颈间的防咬合项圈,身体正随着巴士的行驶轻轻晃动。
    傅天河愣了下,所有话在这一刻都止在唇间。
    傅天河和陈词认识的时间极短,但也能从陈词种种行为里意识到他非常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