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饮宵一五一十交代了一番,和木葛生如今梳理的记忆基本吻合,“基本上我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对方最后道。
“那给你更新一下资料库,你哥最近知道了点新东西。”木葛生把林眷生是画不成的事告诉了他,只省去了小沙弥的存在。
朱饮宵听得目瞪口呆。
可能今年诸子七家犯太岁,流行“碎碎平安”,几个小辈的三观轮流碎了一地,如今轮到朱饮宵头上。
他反应还算快,勉强把崩坏的思路粘起来,理出一点头绪,“那老四,你们如今打算怎么办?”
“按照我当年布下的局,用六家信物毁掉蓬莱,然后杀了画不成。”木葛生言简意赅。
因为蓬莱的野心,至少整整四代人,被卷进了这个腥风血雨的漩涡之中。
兵贵神速,既然现在已经找出了根源,当然是越快下手越好,免得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还有一点,就是乌毕有这一辈对这些事牵扯未深,如果他们的动作足够快,就能把腐烂的执念彻底斩断。
八千里路云和月,白了一代又一代的少年头,他们总算来得及抓住命运,再豁出最后一把血。
为后辈们挣出一个没有阴影的明天。
水天之境和外界有时差,木葛生和柴束薪不能停留太久,三言两语把正事交代完,木葛生朝朱饮宵道:“该说的差不多都说了,这次来主要是找你要朱家信物。”
朱家信物是朱雀血,需要星宿子的三滴血,分别是额心血、指尖血和心头血。
这倒是不难,朱饮宵点了点头,“行,那老四你们稍等。”
取血需要现出真身,朱饮宵走到一处开阔地,朱羽自眉心浮现,而后遍及全身,赤红烈烈,灿烂至极。
木葛生看着远处的朱红大鸟,有些走神,这些年来他也没怎么见过朱饮宵的真身,当年银杏书斋的小杂毛鸡险些被他拿去炖汤,如今却也是遮天蔽日的模样。
如果他们这次回不来,那么诸子七家中唯一知晓这些年全部真相的,就只剩朱饮宵一人。
木葛生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古来圣贤皆寂寞,他们这一辈折腾这么久,也不要再出什么圣人什么先贤了,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真。
……还是应该给老五找个对象。
他正站在原地神游,突然有人道:“天算子。”
这声音有些耳熟,木葛生回头一看,是朱白之。
“朱长老。”木葛生弯腰问了声好。
当年他初见朱白之,只会云淡风轻点个头,如今却愿意把礼数尽到全套。
也不是说人老了就懂事了,只是他变得开始享受这个过程,毕竟物以稀为贵,这可能是如今唯一能让他弯腰行礼的人了。
接着他又想起来,朱白之这些年虽然避世不出,但或许也知道了不少事。
他看向柴束薪,对方会意,走到他面前,朝朱白之道:“朱长老别来无恙。”
朱白之也不和他们客套,开门见山道:“罗刹子和天算子此次来取朱家信物,可是为了蓬莱?”
木葛生心道:果然。
乘雀台上观星阁,俯瞰天下万物。朱白之未必知道他当年布下的局,但林眷生其实是画不成之事,未必只有小沙弥一人察觉。
朱白之的脾气千年不改,一向直来直去,不等两人回答,率先便道:“老夫可助二位一臂之力。”
木葛生和柴束薪一同愣住。
“朱家避世已久,如今蜃楼垂危,怕是要再蹉跎一个百年。”朱白之淡淡道:“或许不等朱雀再度现世,人间已经不再有神灵。”
“仙人也好,神灵也罢——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朱白之语气波澜不惊,有一种千帆过尽的释然,“朱家终究是七家之一,袖手了这么久,是时候了结旧事了。”
柴束薪听了,没什么大的反应,很平静地问:“朱长老意欲何为?”
“老夫有老夫的做法。”朱白之道:“只想问二位一句,何时动手?”
柴束薪道:“半月之内。”
朱白之点了点头,不等他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木葛生看着朱白之的背影,想了想,“这事要不要给老五说?”
柴束薪:“他未必不知道。”
木葛生这才想起来朱饮宵其实是很善于隐藏心思的,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很不精明的样子,但是这么多年来,他送走了松问童、送走了乌子虚,却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我们应该去买份保险。”木葛生道:“这样万一回不来,老五最起码还能赚点什么,免得孤零零的。”
他最近的脑回路愈发清奇,饶是柴束薪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道:“不必。”
“为何?”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所以才选择留在蜃楼。”柴束薪道:“这里是墨子和他一起待过的地方。”
人去,楼未空。
木葛生一开始没听懂,想了想,忽然明白了柴束薪在说什么。
片刻后朱饮宵飞了过来,嘴里叼着一只玉瓶,放到木葛生手里,“老四你收好,这玩意可不敢洒了。”
木葛生接过玉瓶,拍了拍他,“带我飞一圈。”
“啊?”
“啊什么啊。”木葛生拽着鸟毛翻了上去,“麻溜的,快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