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当年留下的山鬼镇,几乎耗尽了他的一半寿命,镇在,阴阳梯不开。
柴束薪能打开阴阳梯是个例外,不过持有太岁乌孽血滴子之人,找遍全天下也难得。
只要山鬼镇完好无损,怨煞凶绝永无出头之日,得以保人间太平。
怪不得他们拼了命也要撞碎青光,木葛生心想。他们是想毁了山鬼花钱。
但是身为天算子,木葛生明白这有多不可能。
无天无日,木葛生也不知道自己在阴阳梯里待了多久,他一直在找柴束薪,无奈光线太暗,四周又实在太大,他几次找的自己也迷了路。最后他干脆驻扎在青光不远处,这里凶煞最为密集,估计柴束薪也迟早会来。
他不怎么和凶煞交手,除非为了自保。一方面因为这里的凶煞明显比青阶上的强横太多,他未必打得过,另一方面这些凶煞也确实越来越接近阴兵的存在了,阴阳梯中是需要阴兵的,他们的存在意味着一种秩序。
木葛生毕竟不可能在这个幻境里待一辈子,他走之后,阴阳梯中的平衡需要阴兵来维持,静待百年后的转生之机。
数日观察下来,木葛生发现那天他撞见的排队找死团是个例外,阴阳梯底部的主旋律依然是弱肉强食,每天都有无数凶煞在周围厮杀。不过看多了确实会审美疲劳,到最后木葛生开始没事找事干,他把能收集到的尸骸堆积在一起,挖一个坑,勉强作为简单的坟墓。
他还丢三落四地记起了多年前师父教过的往生咒,虽然佛祖听了可能会被气死,但总算聊胜于无。
某天木葛生正坐在坑底念经,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地动山摇,他踮着脚探出头去,只见两名凶煞正打的天昏地暗,他眯眼旁观了一会儿,觉得或许阴兵要诞生了,双方都很强,接近了某种极限。
不知过了多久,一方落败,伴随着一声巨响轰然倒地。按照凶煞们的习惯,胜利的一方会把失败者吃掉,从而变得更加强大。
要开饭了。木葛生托着下巴心想。估计这哥们儿吃完这顿就该升级了。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他听见对方发出一种奇怪的哨音,接着许多小鬼跑了出来——木葛生看愣了,他以为阴阳梯底部都是大凶大煞之物,哪又来的这么多小鬼?
更令他震惊的事还在后面,只见小鬼们一拥而上,开始分食落败的凶煞,而胜利者站在一旁无动于衷。这完全违背了阴阳梯的生存法则,就算他在饲养这群小鬼,也不可能把一整块肥肉分出去,这所有小鬼的煞气加起来都没那么多。
与其说他是在饲养小鬼,不如说他是在养他们。不是凶煞的做法,而是符合人类认知的养育。
妈的,没跑了。木葛生心想,这货十有八九就是柴束薪。
他正想着怎么去接近对方看个分明,结果只听轰隆一声响,对方整个垮了下来——他似乎外面穿着什么东西,结果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木葛生吓了一大跳,手脚并用爬出了坑,飞快地跑了过去,他觉得自己上辈子在战场上追杀都没跑过这么快——那群小鬼看见他倒下,纷纷聚了过去,看来是准备把他大卸八块然后分食。
柴束薪这倒霉玩意儿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养蛇为患,到了无间地狱还想着悬壶济世。
木葛生迅速跑上前,一脚踹飞四周的小鬼,接着看向地上的人——果然是柴束薪。
虽然满是血污,但木葛生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张脸,他不知道柴束薪在这里都经历了什么,不过他认出了对方身上的青铜盔甲——这是阴兵的盔甲。
可能是在哪里捡的,毕竟阴阳梯里曾有千军万马驻扎,不过能意识到这东西有什么用的大概也只有他这个灵枢子。凶煞们只知道这玩意儿硌牙不好吃,但诸子都明白,阴兵的盔甲绝非凡俗之物,穿上它,甚至能被同化。
怪不得刚刚那么能打,敢情是用这玩意儿狐假虎威呢。
木葛生不敢出声,只好试探着拍了拍柴束薪的脸,接着发现自己碰不到对方,触摸的地方变成了一团虚影。他反应过来,柴束薪还活着。
他只好侧着脸观察柴束薪的呼吸,心说坏了。
对方跳下阴阳梯时就已经是强弩之末,阴阳梯中九死一生,若非靠青铜盔强撑,可能早就消耗殆尽,但如今对方气若游丝,也已是油灯枯竭。
他真的要死了。木葛生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
三九天,柴束薪,术精岐黄的药家公子,如今却也大限将至。
虽然明知对方在阴阳梯中死过一次,但如今亲眼目睹,他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现在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木葛生定了定神,如今柴束薪之所以还有一口气,全凭青铜盔甲吊着,一旦去掉盔甲,这人必死无疑。
据他所知柴束薪并没有套着这副盔甲活一辈子,那么关键问题是,这人死之后,是怎么活过来的?
柴束薪陈述往事时,对这段经历语焉不详,他以为对方是在阴阳梯里遇到了什么奇遇——可如今这人马上就要被小鬼吃了,他妈哪来的奇遇?小鬼肚子里吗?
是不是我在这儿碍事了?木葛生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变数,打算尝试把这人放在这里不管看看。结果他刚走出去没两步远,小鬼们就一拥而上,他只好赶紧掉头回来。
妈的,这根本走不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