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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束薪面色平静,“我自有办法。”
    “那再加上药家算一份儿,还有天算子,这样就三家了。”木葛生的架势仿佛要捆人上贼船,大大咧咧地看向乌子虚,“老三,你入不入伙?”
    乌子虚沉默片刻,道:“老四,你决定好了?”
    松问童一听就火了,“你他妈还没挨够是吧?”
    “别乱嚷,你也没少挨我的拳。”乌子虚难得将松问童怼了回去,接着看向木葛生,“如果你算了这一卦,局面或许会好很多。”
    “以一卦定一城之存亡,我没那么高高在上的胸襟。”木葛生笑了笑,“此一战,胜负三七分,确实赢面不大,我会在城中贴告示,是去是留,所有人皆可自己定夺。”
    “若只有阴兵还好说,假如前线战场后退,一旦外敌侵至,胜算会更小。”乌子虚叹了口气,“我不劝你,只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七家之人,终非众生同类。”
    “我明白老三你的意思。”木葛生抬起手,止住即将发飙的松问童,“阴阳家之事,我原先也常听师父提起,你从小就比我们承担更多。于情于理,你当得起说这些话。”
    “但我不一样。”说着他笑了起来:“不肖子孙,师门孽徒,或许不配为众生同类,但至少能当个诸子七家的异类。”
    “对七家来说,你不可能是异类。”乌子虚立刻道:“你是天算子,四十九枚山鬼花钱认你为主,你承的是天命……”
    “那又如何?”
    “若你不肯承认这些,那便伤人了。”乌子虚看着木葛生,“我们都是自幼继承诸子,从小便懂得七家以天算子为尊。若你一句话便斥为乌有,那我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岂不都成了笑话。”
    “那是你活该。”松问童嗤道:“活该你叫乌子虚,子虚乌有,本来就是个笑话!”
    “闭嘴。”木葛生拍了松问童一巴掌,“老三的名字是先生取的。”说着看向柴束薪,“你能不能把他扎成个暂时性哑巴?”
    柴束薪拿针扎了咆哮的松问童,木葛生叹了口气,看向乌子虚,“老三,我明白你的意思,之前种种,我也明白你的为难,老二发疯归发疯,但我们并没有立场去怪你什么。”
    “至于起卦一事,是不为也,非不能也。”
    木葛生轻声道:“我知道诸子七家不同于凡俗,自上古以来,经历朝历代而不倒。但就当我求你,别把我当什么天算子,也别把我往天上捧。”
    “师父满头华发,不是没有原因的,高处皆霜雪。”
    “那太冷了。”
    “而且,你们都在人间。”
    乌子虚沉默许久,“你真的考虑好了?”
    “是。”木葛生笑了笑,“原先在银杏书斋,我便是最不思进取的一个。我没什么远大志向,肉|体凡胎一凡人,不欲与天争锋,也不想做什么盖世英雄。”
    “天在天上,我抬头仰望,但若天塌下来,我也直得起腰。”
    “……罢罢罢。”乌子虚听得连连摇头,“难得听你说句人话,我怎好不来助拳。”
    “阴阳家是否会相帮,我不能肯定,虽然无常子未必能出手。”他看向木葛生,“但乌子虚,义不容辞。”
    “那我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木葛生拍了拍他的肩,“好兄弟。”
    四人相谈至深夜,方才各自散去。
    木葛生回到军营,先着手处理了积压的公务,一直忙到黎明前夕。他重伤初愈,又一整日奔波,乌孽给他的药维持不了太久,药效消退,倦意顿时铺天盖地。木葛生撑不住,直接一头砸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他和其他三人提了提之前在梦里见到的敲梆人,却并未得到准确的答案,他隐隐觉得那梆子声和阴兵有些关联,但乌子虚并不知道详情。
    “有可能是预知梦。”对方最后告诉他,“你接受四十九枚山鬼花钱,便已是天算子,梦中可预知未来之事。”
    这次他梦到的却不是梆子声。
    有急速的马蹄声趋近了,伴随着轰隆隆的炮响,呐喊和惨叫声一同响起,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气。有人狂奔、有人跌倒、有人吼叫,枪声长鸣,血肉崩裂。血红的飞鸟从天上坠落,惊雷炸响,到处都是火光。
    目之所及,尽为猩红。
    “长官……木长官……您醒醒!”
    木葛生是被晃醒的。
    他睡得极沉,勤务兵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他叫醒,满头大汗道:“您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您昏过去了!”
    “天亮了?”木葛生迷迷瞪瞪坐起身,头脑昏沉,他擦了擦文件上的口水,“还不到五点,什么事这么急?”
    勤务兵递上一只文件夹,“前线来的加急电报。”
    木葛生眼皮一跳,接过文件夹打开,只见白纸黑字,寥寥数语。
    前线失守,全军紧急后撤。
    此后一城一地,皆为关隘。
    一息尚存,寸土必争。
    作者有话要说:
    《月亮一团腥红》——俄罗斯民谣
    第29章
    白衣僧人在井边打了一桶水,沿着漫长的山路拾级而上。
    长阶尽头是白水寺,正传出阵阵钟声。
    白水寺是古刹,每日钟声漫漫,长鸣数百载。虽然已经是用表计时的时代了,但城中的人们大多还保留着闻钟作息的习俗,黎明日暮、开业歇业、家家户户的炊烟和门外街上的吆喝,总是伴随着悠长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