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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束薪听他说了一通,问道:“既然阴兵如此凶邪,如若阴兵造反,又当如何?”
    “你看到他们胸前的护心镜了吗,那是用来镇压的,护心镜在,阴兵不会有任何意识,只听从敲梆人的指令,历代敲梆人都是冥府千挑万选出来的,修为不下阎王。”
    “赶紧走,阴兵刚刚过境,这会儿阿鼻之地什么都不会有。”柴束薪说着将朱饮宵扔在背上,“而且每逢阴兵出关之时,城西关都会开门一刻,现在跑还赶得上。”
    两人一路狂奔,终于在城门将关之时堪堪赶上,木葛生抓着朱饮宵往前一扔,继而一脚踢出,踹在柴束薪身上,先将两人送了出去。接着自己侧身一跃,挤过两扇门最后的缝隙,随即城门轰隆合上,扬起一阵青烟,再度岿然沉寂。
    木葛生一头扎进不远处的忘川水里,任自己随波逐流,“都歇会儿吧,险些搭进去半条命。”
    城西关外有护城河,河畔设有码头,柴束薪抱起朱饮宵,解开一只小舟,“上来么?”
    木葛生抬起一只手,“你拉我。”
    柴束薪扬起船桨,将人挑了上来,湿淋淋瘫在船上,“怎么走?”
    “逆流而上,顺着有青莲盛开的地方划,大概一个时辰之后能到酆都主城。”木葛生拧了把头发上的水,“哎对了三九天,给你说个事儿。”
    “讲。”
    “刚才发生的事儿,不要和老二他们说。”
    “为何?”
    “哎呀,你就答应我呗。”
    “……”柴束薪沉默片刻,道:“好。”
    水波潺潺,青莲浮动,柴束薪划船,木葛生坐在船头,把自己的头发从朱饮宵嘴里摘出来,“老五你安静些,我给你讲故事。”
    朱饮宵果然不闹了,被人拎进怀里,眨巴着眼睛看着木葛生。
    “话说这世间非人之物极多,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仙家神佛,诸如此类不一而足,而酆都为鬼国京都,自然是万鬼故里。鬼类阴气重,酆都又建在幽冥地底,城内常年愁云惨淡,不见天日,因此后来十殿阎王命孟婆在忘川中栽植青莲,以莲心为灯,一则为亡魂引渡,二来也为酆都照明。”
    “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千百年,直到唐朝时第四代星宿子命殒,来到酆都投胎转生。这位星宿子出身盛唐,喜酒好诗而文采风流,看到城内万古长夜,无星无月,不由大呼扫兴,于是取出体内一条朱雀长骨,制成九万三千七十二盏金吾灯,悬于酆都城上,照亮地底幽冥。”
    “当夜酆都灯火通明,有如人间白昼,星宿子在城头放歌纵酒,笑称为‘金吾不禁夜’。”
    柴束薪听得入神,不由问道:“然后呢?”
    “星宿子唱尽一千一百首太白诗,饮尽一千一百杯长生酒,洒然而去。此后酆都内灯火长明,百年后方才消散。”
    “是为风流。”
    木葛生说着笑了起来,“那位是历代星宿子最放诞不羁的一位,寿命也最短,只活了两百八十九岁,继而以肉身铸金吾灯,又以魂魄燃火,诗酒唱罢,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不再转生。”
    小舟缓缓前行,柴束薪道:“你从何处听来这个故事?”
    “师父讲的。”木葛生支着脑袋,“当初他老人家只说了一句话,‘大唐之外,别无其他’。后来我大概想明白了,翻翻史书,之后历朝历代,确实不再配得上他。”
    柴束薪看向木葛生怀里的人,却发现朱饮宵已经睡着了。
    “放心,老五要敢这么干,我们肯定把他腿打断。”木葛生伸了个懒腰,“不过从那以后,酆都倒是很少再烧金吾灯,毕竟燃灯所耗甚巨,除非有大事发生,朱家才会派人前来点灯。”
    一路闲谈,水中青莲越来越繁茂,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酆都主城,河道顿时变得拥挤,小舟几乎无法继续前行。两人下了船,却发现岸上更是嘈杂,一片狼藉人仰马翻。
    木葛生仰头躲过迎面飞来的一张桌案,眼尖道:“这是赏善司大堂的公案——谁有胆子把判官的案头都掀了?”
    柴束薪看着不远处的人,“是太岁和墨子。”
    “我倒是忘了他俩还在打。”木葛生一拍脑袋,“你要看热闹吗?”
    “这样打下去,麻烦会越来越大。”柴束薪道:“去找无常子,请他来劝架。”
    “一个是兄弟一个是祖宗,你这是要老三的命。”木葛生看着远处混战,啧啧摇头,“走吧,马上这两尊大神就要打过来了,我可不想再被一刀掀飞。”
    说着转身便走,柴束薪道:“你要放任不管?”
    “那倒也不至于。”木葛生脚步匆匆,在街上七拐八绕,不一会儿来到一座城门前,“走,咱们上城楼。”
    柴束薪认得此处,酆都正城门,鬼门关。
    有小鬼上前要拦,被木葛生三两下丢开,两人一路砍瓜切菜地上了城楼,“你要做什么?”柴束薪拦在楼梯处斥退小鬼,看着木葛生登上一座平台,平台上放着一尊青铜大鼎,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捆色彩斑斓的物什——是朱饮宵的朱羽。
    “凑个热闹——底下的热闹拦不住,那就用更大的热闹镇场子。”木葛生说着将朱羽扔进鼎中,咬破手指,滴血入内,刹那间火光冲天而起,一路蔓延而去。
    “近三百年以来,酆都再无白昼。”木葛生跳下平台,朝柴束薪扬眉一笑,“墨子战太岁,天大的热闹,也是时候亮堂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