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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看不清他现在的样貌,光是想想,都知道他是何等的认真专注。而乐安郡王,聚精会神时眼神总是格外明亮锐利,仿佛有大海波涛在其间酝酿。
    谢太初忍不住低头托着他的下巴,低头在他侧脸上轻吻。
    赵渊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真、真人?”
    “我瞧殿下近日练习行走,又学习兵法辛苦,这才带殿下出来散散心。怎么殿下又一心二用了。”
    “可明明是真人你……”赵渊有苦说不出。
    此时,黄河上巨大的浮冰怦然碰撞摩擦,河上有人驾独木舟在浮冰间穿梭,点燃手里的炸药,陆续扔在周遭大块儿的浮冰上。
    很快巨大的爆破声便响彻云霄,数丈高的水喷射出来,冰块也被粉碎,夹杂在水中落下。浮冰去除的地方大浪从上游而下迫不及待地把这些冰拍碎在了下游的冰上。黄河两岸堤坝上,无数冰凌便在岸边堆积凝固起来。
    那些被推干净了冰层的河道变得宽阔,河水湍急往下游而去。
    “上游暖和河水融化,下游黄河还结着冰,黄河水涌过去便要翻堤成洪。这便是黄河凌汛之灾。稍有不慎,河水漫堤,今年宁夏镇的收成便没了,鞑靼人那边也会遭难。受了洪灾的年份,鞑靼人的劫掠会更频繁。因此宁夏镇会派专人炸冰,防止河道淤堵。”
    “每年都是如此吗?”
    “大部分光景,都要这般。”谢太初道,“为此,朝廷每年要向黄河沿线州府拨一大笔治灾银。”
    在京城这个时节海棠花、梨花、桃花、迎春花都开了,公子哥们儿相邀踏青,觥筹交错,赏花品红,美不胜收。
    而在宁夏,从张亮堡往北,顺着黄河还有十来个堡子,最远便是镇北关。这中间住着无数百姓,也有着无数屯田。
    从这一刻开始,便是一场生死之间的拉锯战。
    若是凌汛发生,一年生的指望从第一个春天便要落空。
    “太苦了。”赵渊安静了很久说。
    “是。”谢太初道,“民生皆苦,自古如是。”
    赵渊苦笑一声:“之前你说时,我尚且不懂。如今再听这句话,只觉得愧疚之极。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见识短浅,可笑可叹。”
    “殿下不是这样的人。”谢太初轻叹一声,将他被风吹起的风帽系紧,“若说起来,殿下何尝不是民生中一人呢?殿下经历的苦难和磋磨,难道不让人肝肠寸断,为之痛哭涕淋。以后不许再这般妄自菲薄。”
    “我想做些事,不止于自保。是不是不自量力,是不是可笑?”
    “不。”谢太初回他,“可敬,可叹。”
    黄河水在身后奔腾。
    心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然而似乎每一句要说出的话,都被压在了咆哮的巨浪中,无法开口。
    一直走到堤坝的那头,即将离开张家堡的范围,河水终于寂静了下来。
    “有些冷,回去吧?”谢太初说,“我在锅里用土豆炖了些腌肉,应该也煮得差不多了。回去我做莜面,下进去一并吃。”
    赵渊垂首低声道:“好。”
    *
    刚下大堤,便见阚玉凤和陶少川二人赶过来,两人便下马迎接。
    “凤哥,少川。”赵渊唤道,“怎么了?”
    阚玉凤急道:“宁夏镇来了人,要见您。”
    “什么人?”
    “叫廖逸心。”
    “是监军太监金吾身边的心腹。舒梁的干儿子之一。”谢太初道。
    赵渊沉思:“是不是因为上次设计杀我没成,发现看守和鞑靼兵是我们所为?还是因为发现真人在宁夏了?”
    “不管因何,殿下此去都定会受到金吾刁难。”谢太初说,“我与殿下同——”
    “你不能去。”赵渊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之前救我杀了追兵,虽未对你张榜通缉,赵戟一定在私下找你。步将军大义,不曾上报你的踪迹。你更不可以显露人前,一则牵连步项明,二则定会被抓回京城,自身难保。”
    “金吾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殿下独自去,怕有去无回。”
    “让少川随殿下去吧。”阚玉凤道,“我在甘宁一带多少有些脸熟,认得我的将领挺多的。倒是少川,年轻面嫩,机灵懂事,适合跟着保护郡王爷。”
    赵渊点头:“我觉得可以。陶少将可愿随我去。”
    陶少川点了点头:“我去。”
    众人再看谢太初,谢太初万般不愿地点了点头,勉强算是同意了这个办法。
    *
    村口有一黑色马车等候。
    赵渊复又坐回轮椅,在陶少川推动下缓缓走过去。
    来人见他,躬身作揖道:“参见庶人。”
    “金吾要见我?” 赵渊问来廖逸心。
    “是。”廖逸心做宫廷内侍打扮,低眉顺目的应了一声,“金爷说您自从来了宁夏镇,便没有见过一面。想起来只觉得愧疚,差奴婢来,务必请庶人移驾金府。金爷在府上设宴恭候。”
    “公公客气了。公公贵姓?”
    “奴婢廖逸心,在金公公府上混个跑腿的差事。”
    “廖少监稍等片刻,容我收拾衣冠。”
    “这就不必了吧。”廖逸心恭敬回道,言语却无礼之极,“在宁夏,还没有谁敢让咱们金公公等着的。就算是庆王也不行。金公公拨冗见您,还请庶人与奴婢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