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总装得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行吗?我们俩到底谁做神仙的时间长?当初就不应该看你可怜给你带回来,死在地府算了,沾一身晦气!”
艾叶缓缓偏过头,将那草帽扣在自己头上,瞧着游奕灵官满脸怒容,小嘚瑟的歪头一笑,耸了耸肩膀。
“怪我。”
游奕灵官翻了个白眼,手伸进狭窄衣袖中翻找几圈,就见一阵金光自袖口溢出,从里抽出一卷粗大的纹龙锦书来,扬手丢给他。
“少在我面前晃,看着就烦。滚去把这个送了,送不出去就别回来!”
艾叶灵巧接住那通体泛着盈盈金光的卷轴,简单的扫了一眼,便知又是那玉皇会请柬。小心纳入怀中,问,“这次送哪儿?”
“白玉京。”游奕灵官张手隔空一指,那草帽便又乖乖飞回他手中去了。他将草帽盖在头上,遮住脸发出闷声。“那鬼地方可不是人待地儿。去了也是白去,送了几千年,没一次收的。累了,你就替我跑一趟吧。”
“那待我从您说的那鬼地方回来,我们就一道去昆仑妖王殿那另个鬼地方如何?”
游奕灵官草帽下露出一双黝黑深邃的瞳仁来,斜乜着低头踢着杂草讲话的艾叶。
好一会儿,语气阴沉的问了句,“你真想去?”
“嗯。”艾叶还低头踢着草,他可能是抱着期待,又怕游奕灵官开口拒绝,便闷着声不敢抬头看他。
“我挺希望……妖界和天界的关系放缓和的。老妖王我不知道,但如果是哥哥的话,不是没可能。”
游奕灵官听他这番话不禁阳穴一跳,心中再生出几层不爽。
一个不起眼的小妖怪,成了个不起眼的小仙官,明了也不过浮尘人物罢了。又怎敢说出想缓和势不两立了千万年的妖仙两届关系?
真是……笑话,幼稚!
一口一个哥哥,开明兽乃昆仑神山孕育的妖兽,并非腹生胎养,又是为了王位亲自覆灭手刃义兄弟的安忍无亲,狠心辣手之徒,哪来的什么兄弟。
而你欲这等妖物求什么东西?道义?情谊?还不如求他让你早超生来得快!
于是冲他摆摆手慵懒的回上,“等你滚得回来再说。如果你真有那能耐让白玉京收了请柬,再看我心情。”
只是游奕灵官心里打的好盘算,是那太阴星君绝对不可能收下就是。哄他白跑一趟,估计也就受了挫,寻思自己连个天上的神仙都解决不了还谈何妖王,约么再便没心思提去昆仑的事儿了。
艾叶把耳朵一立,听这老神仙虽然没应,却也没讲出拒绝的话,立刻换了张美滋滋的脸,愉悦的蹭了蹭手,从杂草丛中跃身出来。他哪知道这老神仙是在给他挖坑埋呢,还这般天真无邪精神抖擞。
“您说的那白玉京,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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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伏在鸾鸟背上,早已不知道飞了多久。只是睡睡醒醒间暗叹这恢弘九天之上,怎么还有这么偏远的地方啊。
亏得游奕灵官临行前唤了只鸾鸟帮他代脚力,不然光靠自己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去。心里暗骂这老不死神仙,懒得去的,嫌麻烦的都丢给别人,自己倒是安生躺在人间偷懒。
直到仿佛世界终点一般见得天际线上日光越来越淡,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原来已经行到了太阳尽头。
整片天色呈着一片神秘清冷的藏青色,昏暗却清明。最后一抹橙光自天边落下,天际终于完全陷入墨蓝色中,却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暗无天日,反倒漫天清光,月明风清。他低头,看着鸾鸟身上盈盈羽翼反着月辉映得通体泛银,碎成点点星河划破夜空。
身旁几只神鸟银蝶划过,装点茫茫黑幕。
好似那大海深处,那阳光不达的幽谧之处,是光靠想象就已经带着死亡气息,窒息溺亡的深海,却总有鱼儿自在的游动着。
对外人来说是再恶劣再孤僻的角落,却总也是有些人无可替代的安乐乡。
清光照耀下使这片天越发明亮,艾叶踩在鸾鸟背上抻眼望去,不远处似有座偌大殿城,孤零零地凭空悬立月色之间,无所依无所靠,正宛如那轮阴晴阳缺的明月。
他拍拍鸾鸟的大翅,也算安慰一下这一路舟车劳顿,飞了这么久估计累坏了。而后一跃而下,独自直奔向那大殿而去。
行得近了,才看清这漫天清光的源头,竟是从这庞大宽阔却寂静寥寥的大殿散出的。而这座大殿,竟是整个由块块白玉堆砌而成,玉砌雕阑,瑶台琼室,真是冠冕堂皇。
呵,好一个雍容华贵白玉京。
一阵悠扬冗长仙乐响起,无踪无际只闻缥缈,于是更赋神圣难亲。一粒不知何处吹来的桂花瓣,飘飘转转盘旋许久后落在面前。
艾叶略显犹豫地伸手,稳当接住那片落花,正覆在他手心的朱砂痣上。
朱砂痣,白月光。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艾叶努力将思绪往回拉。现在可非思念故人的时候,莫乱心性定气凝神,赶紧送完东西打道回府,拉上游奕那个老神仙出发去昆仑虚才是当前头等大事。
待他行至大殿门前,抬头看着那由一整块玉髓雕成的门匾,整了整仪表碎发,握起门环,正欲唤门之际,耳畔突然细切听到大殿内响起一阵古琴长笛奏仙乐。
仙乐温婉舒心,如皓月千里围梁而绕,温柔抚慰,又不乏斯文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