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一支长箭破空而出,随后牢牢钉在木桩中央。
塔莉娅感觉到自己身上似乎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也难怪,眼下烈日当头,她和裴筠庭在侯府后院对着靶子比试了好几个回合,莫说裴筠庭,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几分疲累。
在裴筠庭又一次命中靶心后,塔莉娅放下手中的木弓,朝她露出浅浅的笑意:“平手了。二小姐,你果真没让我失望。”
裴筠庭用帕子抹了把汗,会心一笑:“多谢公主夸奖,论耐力,我还是不及你。”
她从小耳濡目染,由父亲、兄长亲自教习骑射剑术,身手即便在男子中也属佼佼者,且翰林院一直有开设武术与骑射,无论男女皆可学习,自然不会差。
但裴筠庭有些时日没拉开弓了,比试刚开始时便射歪了一箭,好在她很快找回了状态,这才勉强同塔莉娅打成平手。
银儿轶儿上前给几位主子递茶水,燕昭情不懂这些,只当裴筠庭是在谦虚,看向她的目光满是崇拜:“筠庭姐姐,你真的好厉害!塔莉娅公主自小在草原长大,握着弓箭长大的,没想到你竟然能和她平分秋色!”
裴筠庭拍拍她的头:“嘘,今日之事要对外人保密。”
燕昭情心领神会:“情儿明白。”
临走前,塔莉娅主动上前给了裴筠庭一个拥抱:“我很欣赏你,以后有机会,欢迎你到草原来做客。”
裴筠庭怔愣一瞬后,放柔神色,真诚接受了她的邀请:“一定。届时还望公主多多招待。”яoùяoùщù.χyz(rourouwu.xyz)
数月以来,二房每个人都过得无比煎熬。
在老侯爷与裴照安的共同商议下,他们决定将裴孟喆送官处理,不容他带罪苟且。
赵姨娘领着两个女儿在书房外跪了整整一天也换不来他们的回心转意。
二房子嗣并不兴旺,赵姨娘多年所出唯有两个女儿,裴孟喆碍于妻子的威严,只纳了两个通房,而她们也定期被人喂药,至今都未有一儿半女。
裴孟喆在外时常沾花惹草,即便偶尔被赵姨娘发现,当面发过死誓后不久便故态复萌。
赵姨娘有心无力,本想着给两个女儿各自择个好夫家,往后的日子就能好过些。
可万万没想到,她此生所有的指望都毁在了裴孟喆的手上。
他裴照安是大义灭亲,铁面无私的同时还得了个好名声,而实际已经被镇安侯府放弃的裴孟喆就算尚留有一条命,处境也不会变好半分。
二房的名声一落千丈,哪还有人家愿意娶裴萱和裴蕙,如今就连那两个通房都想收拾包裹跑路了。
对比之下,连当初自己曾极力反对的简随也成了不错的选择。
赵姨娘想过带着女儿们一死了之,但转念一想,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要死,也是大房那群人死,最好妻离子散,死无全尸,死后连个衣冠冢都没有才算解气。
但她如今孤儿寡母,要怎样活下去呢?
裴萱走入屋内,瞧见母亲以泪洗面的模样,又心急又烦躁。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她长叹一口气,认命地走上前去:“阿娘——”
耐着性子哄好赵姨娘后,裴萱被丫鬟扶回自己房内。
这段时日她和裴蕙都瘦了不少,整日提心吊胆,不是怕死者家眷的报复,就是怕醒来被官府抄家。
她知道,自己早就一败涂地了。
非但出身不如人家,就连心境都不如人家“高洁”。
裴萱自嘲一笑。
如若世间真的有神,可否伸出援手,拉她一把?就算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她也认了。
推开窗,任由明月皎洁无暇的光洒落身上,裴萱无心观赏,抚了抚手臂。
同样的月光照在她身上,她只觉得好冷。
不远处树影晃了晃,传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嗤笑。
裴萱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去,试图将来人的身影瞧个清楚,然而始料未及的是,那人竟直直跃下,瞬息间,便来到她眼前:“美丽的姑娘,初次见面,你看上去十分忧愁,我能帮到你什么吗?”
“你是何人?”来人的目光让她感到几分不适,后退半步,警惕地望着他。
他逆着微光,瞧不清模样,唯有一双眼透亮:“你可以称我为神,也可以视我为恶魔,但你要明白,我是世上唯一能够救你于水火的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
“别这样嘛。”他邪邪一笑,目光令人不寒而栗,“你有得选择吗?”
裴萱在衣袖的遮盖下牢牢攥紧拳头。
能悄无声息地闯入府内又没引起守卫的任何注意,除叁皇子外她从未见任何人能做到。
她绷紧身子,虽仍怀揣防备,却已然有所动摇。
他不疾不徐,似乎是笃定裴萱最后给出的答案一定是自己想要的,嘴里哼着曲调怪异的歌儿,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微笑。
良久,裴萱才踌躇着再次开口:“我真的能相信你吗?”
成了。
乌戈尔的笑愈发温柔,恶魔达成目的后永远藏不住他们的愉悦:“当然。”
“我会满足你所有愿望。”
嘉瑞二十七年秋的这个夜晚,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十分“精彩”。
一场猫和鼠的游戏,一支点燃焰火的火把,喧嚣着、怒吼着,撕扯开太平盛世下平静的表象。
边关战争一触即发,而燕怀瑾和温璟煦深夜率领着锦衣卫及金吾卫在夜色中穿行。
为行事方便,他们还打算将周思年带上。
路过镇安侯府时,燕怀瑾特意抬起头,往琉璃院的方向望去一眼,未成想下一瞬便瞧见一个身影自高墙处轻点跃下。
燕怀瑾:
温璟煦也目睹了这一幕,二人不约而同勒马停下,燕怀瑾翻身下马,拉住她的手,惊诧道:“裴绾绾,真是你!”
在一大群人的眼皮底下被抓个正着这件事是她始料未及的,裴筠庭目光闪躲:“好巧”
燕怀瑾眯起眼,狐疑道:“巧什么?你往哪儿去呢?”
“我、我去见个人。”
由于燕怀瑾实在太了解裴筠庭,故她未敢说慌,只是话语间支支吾吾,有意遮掩。
燕怀瑾眉头越皱越深,随后将人拉到一旁,压低声音:“你要见谁,非得在这时候见?太危险了,明日再”
“不行。”裴筠庭抓着他的手,指尖还染着几分凉意,“燕怀瑾,今夜我非去不可。”
四目相对,她眼中写满了认真,似乎不达目的不肯罢休。
他轻叹一口气。
能怎么办?哪怕现在将她送回去,待他们走后裴筠庭定会故技重施,倒不如直接将人带在身边,等事情解决后,再陪她去会一会那个非见不可的人。
燕怀瑾永远也想不到,这将成为他此生做过的,最为后悔的决定。
总之裴筠庭顺理成章的加入了队伍,与周思年接头后,便同他们一道行走于墨黑的夜色中。
周思年打马靠近她,悄声道:“筠庭,你怎么会在此,淮临竟肯同意你犯险?”
她偏就不答:“说来话长,你就当我是来保护你的吧。”
清脆的马蹄音不绝于耳,而后终于在暗巷中一幢破旧的楼房前停下。
无论锦衣卫还是金吾卫,皆是平日训练有素的士兵,温璟煦一个手势,他们便迅速散开来,形成个难以逃脱的阵。
展元悄无声息地来到裴筠庭身后,递给她一把剑:“二小姐,主子说你知道该如何保全自己。”
她点头接过:“放心吧。”
夜色是埋伏奇袭的最佳时机,伴随着刺耳的破碎声,大门仿佛不堪一击,燕怀瑾带领锦衣卫率先冲入内,温璟煦则指挥金吾卫将四周包围。
突然,一支箭直直朝他脑后袭来,裴筠庭眼疾手快,从利剑出鞘到斩断箭矢,不过瞬息之间。
“裴筠庭,别乱跑,此地不安全。”温璟煦脸色一凝,上前将她护在身后,侧头嘱咐道,“有事就喊我们,你若受伤,阿瑶指不定如何怪我。”
“知道了。”裴筠庭对此举显得颇有微词,却也只能照做。
温璟煦这是关心她呢,还是怕阿姐生他的气?
她撇撇嘴,安静地跟在周思年身后。
见她一脸不快,周思年莞尔道:“筠庭,他说得对,即便你会武,面对这些穷凶恶极的人也会有所疏漏,还是交由他们去做吧。”
“我明白。”裴筠庭垂下眼睫,声音越来越轻,“我只是”
周思年没听清她后面的话,正想再问一次,裴筠庭又不肯再说了。
刀光剑影中,温璟煦一直站在不远处,没让任何人靠近。
裴筠庭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瞥见周思年似笑非笑的表情后,才悠悠道:“有些无聊,困了。”
相顾无言中,屋内的人很快便被一网打尽,有些甚至尚未来得及挣扎,就任由尽义务将其五花大绑地带走了。
一切都很顺利,温璟煦正安排人手把今夜落网的鞑靼人押入大理寺,连夜审问。
燕怀瑾环视一周,没瞧见那熟悉的身影,方才她站的地方仅剩一阵清风。他眉头紧缩,高声问道:“裴绾绾又跑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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