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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窘迫,她决定拿着前几天季北尘送她的画展门票,去市图书馆学习顺便看看画。
    反正与其被尴尬埋进土里,她还不如溺死在知识的海洋里来得更好听些。
    乘城的市图书馆由上世纪着名归国侨商季语棠慷慨遗赠230万美金建成,是乘城现今最大的公共图书馆。
    图书馆临湖而建,中西方风格碰撞出的强烈新式风格,让它在一众建筑群里格外亮眼,在它对岸,便是乘城这几年市政府最为重视的堰湖开发区。
    季南枝正坐在四楼的大扇落地窗边,手里边翻着最新的乘城财经快报,视线最后落在第一板块的下半部分的加粗标题上——
    「乘城全力以赴加快项目建设推进堰湖区经济圈快速发展」
    内容不过是千篇一律地强调乘城市委、市政府如何坚持国家的领导方针,努力加强企业和市场主T服务,推动堰湖区开发建设。
    作为目前乘城最大的香饽饽,几乎大大小小叫得上名的企业均想从这里分一杯羹,哪怕肉渣也是让人抢破脑袋。
    报纸上报道说依托堰湖中心公园打造文化新城的系列项目内容已经启动,6月5号,也就是下下周会在市礼堂举行市重点招商引资项目签约仪式。
    他们家清宏建设集团的名字也在其中。
    季南枝将剩余的内容快速浏览完一遍后,将报纸叠放齐整放到旁边,还特意倒过去,把报道到清宏的那一页扣在桌面上。
    看不见就等于没看过。
    她又从闭眼淘来的书堆里扯了一本出来,翻开来看到一张人物照,登时面露不适,这种不适感在看到人物访谈语录时大到顶峰,她双目炯炯地盯着那句——
    “我热爱我的家庭,我的妻子孩子,让他们永远幸福就是我为之奋斗一生的动力和目标。”
    季南枝胃里翻着酸想吐,不过公众场合她还是应该注意素质,所以她选择把杂志合上,去二楼的绘画展览长廊走走,透下气。
    乘城市图书馆有着两大着名特色,一是藏书多,种类杂,而且还保留许多知名作家手稿及古籍资料,另一个就是它半年举办一次的绘画长廊,这条长廊被戏称为“画界跳板”,几乎每个在这办过画展的新锐画家都身价倍涨,迅速跻身名师之流。
    季南枝耳闻许久,今天却是第一次来看画展。
    她在入口处领了份纪念信,浅Nh的信封上画了颗橙子,这软萌的设计让她误以为今天画展走的是萌趣风,结果在看到展示立架上印的主题名后,不禁失语。
    《渴望》
    立架背景图是层积堆叠的大面积色彩,下方阴暗潮湿的墨绿细藤肆意向上蔓延,覆满少年赤裸的身躯,霉斑似的绿感染了画布一大片。
    藤蔓在将要淹没到心脏时,光束从未知的方向撒下,洁白圣洁的光剑隔断纠缠的枝桠,带来希望那般,却直接捅穿少年的心脏,鲜血滴在绿蔓里,滋养出新一轮的惩罚。
    季南枝想到了希腊神话里的西西弗斯,那个被永无止境的重复惩罚着的可怜人。
    她被眼前的画中浓烈的情感震撼到,她从色彩的渲染中感受到恐惧、窒息还有这次会展的主题——渴望。
    少年被枝叶缠绕的脸庞只露出一双眼睛,瞳孔中盛着光,即便此时心脏被刺穿,眼神却透着甘之如饴。
    画它的是个疯子吧。
    季南枝视线落在作者签名上——N’s
    名字也奇奇怪怪的,季南枝想着,脚步不自觉加快许多,她开始期待他其它的作品了。
    从入口海报就被惊叹到开始,长廊里的每一副画都十分对她胃口,这个N''s对色彩的作用把控力真的超凡,每一个作品的颜料调和得既大胆随意,又意外生动地贴合他的展览主题。
    季南枝觉得今天来图书馆真的太值了,也不知道那臭小子从哪里高到的门票,她回去可得夸夸他。
    不知不觉已经快走到画展末尾,近出口处的立柱前放置着廊内最大的一幅画,画布大概有一个半人那么高,上面画的应该是棵树,季南枝早就远远地看到了它。
    走近后才发现是棵橙树,树郁葱葱地,似乎还没到结果的季节,不过在一根枝条上却反常地结着唯一的橙子。
    画面里还有两个人影,看起来应该是一男一女,年纪不大的样子,长发白裙的女孩站在树下,短发黑衣的男孩爬上树伸手去摘那颗果实,小手伸的长长的,他身下的枝g细弱,随时都能从那坠下来似得。
    看着很童话美好的画面,却让她感到心涩难当。
    “伊甸园的苹果被改成橙子吗?”
    男人磁X的低语在耳旁突兀响起,季南枝闻声望去,竟看到个意外的身影。
    “施教授?”
    施斐看得认真,似乎刚才只是自言自语,他并没有注意到季南枝,眼睛没有分出丝毫放在她身上。
    他如瀑的浅金色长发披垂着,每一根发丝都极其乖巧服帖,看起来它的主人打理得很好,在画廊白亮的直筒灯下,泛着锦缎般的华光。
    摸起来手感应该非常棒。
    男人身长直立,一身灰咖格纹高定西装,精致优雅地恍若画中走出的欧洲贵族,让季南枝有一错的时间从刚才的不安里抽离。
    “你在看我吗?”
    男人终于注意到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看着季南枝,语速柔缓,显得十分彬彬有礼。
    “抱歉。”季南枝笑笑,伸手捻起他肩上一根毛絮,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是看你肩膀上有线头。”
    看着她手里短到似乎可以称为绒毛的“线头”,施斐礼貌地点点头,随即被对方眼角那颗悬而未滴的泪珠吸引住。
    “给。”他将手帕递过去,眼神真挚,“过分的共情能力带来的悲伤也是成倍的。”
    季南枝有些不解,迟迟没有接过他的手帕。
    “施教授,你在跟我分享你的感悟?”
    不知道是否她视力出现幻觉,她看到施斐听到她话时,眉眼一弯,似乎愉悦到他。
    幻觉转瞬即逝,他很快冷下脸,讶异道,“你是上回堵厕所门的女学生?”
    季南枝这才明白他这会才认出她来,他是有点脸盲吗?
    “我不是堵厕所门,我只是在向您征询联系方式。”季南枝说得大大方方,没有丝毫羞耻,“如果冒犯到您,我向您道歉。为表歉意,是否容许我请您喝杯咖啡呢?我知道这边有一家意式咖啡馆味道十分醇正。”
    “……可以。”沉默几许后,施斐轻轻颔首答应了她的邀请。
    咖啡或许不错,施斐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