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大雨天还要坐公交出门的,不是要拼命打工挣钱的上班族,就是像阎墨这种穷学生,总之都是浑身上下写满了心酸。
但那个女人似乎不太一样,她只是坐在那里,抬头望着雨幕,神情甚至带着一点怀念,女人上身穿着白衬衫,下身是黑色的职业裙装,脚下是一双黑色的高跟鞋,是标准的上班族打扮。
不过,她似乎没带伞。
阎墨看了一眼自己已经湿透的衣服,再看看女人浑身没有一点水迹的样子,想了想,把伞重新收起来,走到她面前:“您好,您是不是没有带伞?”
女人听到有人跟她说话显然很意外,抬头和阎墨对视了一眼。
阎墨瞬间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这个女人的双眼……是纯白的,没有瞳仁。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幻觉,女人长得很正常,甚至称的上漂亮,就是眼睛里没什么神采,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也没说话。
阎墨怕她误会自己,就又开口:“我这里有伞,是一个老奶奶落在车上的,你需要的话先拿去用,用完了你可以还给公交公司,他们……”
他把黑伞举到女人面前,一句话还没说话,女人突然站了起来,后退了两步,望着那把伞,神情里竟然隐隐带着恐惧。
“不好意思,我没有恶意,”阎墨看自己吓到了女人,慌忙解释,“我只是看到你没带伞,这么大的雨,你……”
女人突然尖叫了一声,她的声音很凄厉,像是什么东西瞬间炸开一般,听得阎墨头发有些发麻,同时周身一震,整个人呆了几秒,等他反应过来,女人已经跑出了雨幕。
阎墨愣在了原地,目光有点不敢置信地移到女人的脚下,她跑的很快,正常穿着高跟鞋的女性不可能在大雨中跑的这么快,但她就是脚步不停。
但更让阎墨在意的是……地上明明已经有了很深的积水,女人跑出去的时候,却连一个水花也没踩出来,仿佛女人根本没有重量一样。
……这不可能。
阎墨突然觉得有点冷,不知道是气温还是湿衣服,让他整个人都有一种想快点离开这里的冲动。
于是他不再犹豫,撑开伞,朝着家里走去。
雨天几乎没人外出,阎墨这一路上一个人都没遇到,只有身后若隐若现的脚步声。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后来他一停,那脚步声也停了,阎墨就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有人在跟着自己。
但每次阎墨回头,都只能看到漫天的大雨,和安静的有点诡异的马路。
阎墨其实本来胆子就不大,小的时候总是生病,每次发烧都会产生幻觉,幻觉里见到的都是一些奇怪恐怖的东西,把他的胆子吓破了,长大以后遇到惊吓或者情绪过于激动,就会控制不住眼泪,即使不想哭,眼泪也需要很久才能收回去。
但他现在毕竟已经成年了,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哭,于是阎墨吸了一下鼻子,加快脚步,到最后几乎是跑着往家里回。
可怕的是,身后的脚步声也开始奔跑了。
阎墨眼圈已经红了,最后几步时,他几乎是冲刺着跑到家门口,快速掏出钥匙开门,然后冲进了家里,猛地关上门,靠在门上拼命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刚才关门的瞬间,他有一种差一点就有什么东西跟着进来了的错觉。
身后很安静,阎墨忍不住看了一眼门上的猫眼,但他不敢凑近去看。
小时候有一次发烧,他总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后来走到猫眼下垫着脚朝外面看了一眼,看到的东西吓得他又连烧了三天。
阎墨只好把手里的伞放到门边,走到客厅烧了壶热水,再把湿衣服丢进洗衣机,进了浴室。
阎墨是三岁的时候被养父母从沛来市孤儿院领回来的,养父母对他很好,一家人过的虽然清贫,但好在温馨知足。
后来养父母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因为意外不幸去世了,阎墨一个人住了两年,准备等毕业了就离开沛来,去远一点的地方上大学。
阎墨洗完澡,看到那把黑伞还放在门边,上面的水已经干了,这把伞是老式的直杆伞,上面满是磨损的痕迹,但好在结实耐用,淋了雨后布料显出一种别致的黑色,竟然给人一种价格不菲的错觉。
阎墨把伞规规矩矩地收好,在心里叹了口气。
过两天就是毕业旅行了,希望不要生病,他想给自己的高中三年画个还算完美的句号。
可能是怕什么来什么,当晚阎墨就又发烧了,他身体一向不好,尽管已经努力补救,但熟悉的高热来临时,阎墨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想去拿放在客厅药盒里的退烧药,刚走出卧室,脚步就一顿。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背影很像自己的养父母。
但阎墨清楚这只是幻觉,他每次发烧都会看到这些东西,所以也不理他们,只是走到药盒前,翻出退烧药吃了一颗,随后就准备回卧室。
这时,沙发上的人突然开口了。
“小墨。”
阎墨脚步一僵,这声音……和他养母的声音一模一样。
尽管知道是幻觉,阎墨还是眼眶一红,扭头看向沙发。
沙发上的女人姿势很别扭,脖子几乎呈九十度扭曲着,眼珠暴凸,正直直地看着阎墨,没张嘴,声音却从脖子上冒了出来:“妈回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