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云梅怒极反笑,抓起地上的包袱狠狠砸到了苏凛身上:“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苏凛抬手一挡,正巧把包袱扯开,一长缕铃铛就伴着七彩的流苏这么叮叮当当的散了一地,这玩意儿去过花街的人都认出来了,这不是挂在花街门上的那一圈装饰吗?
“这些年,每死一个被拐来的孩子,我就挂一个铃铛,这还仅仅只是我看到的,苏将军,你好好睁眼看一看,你说的大家,这些孩子,在不在里面?”
足足成百上千个的铃铛,苏凛手里握着这些五彩斑斓的穗子仿佛有千斤重,他从不知道,数量居然有这么多,纵使这样,苏凛还是固执己见:“老夫对不起他们,自会谢罪,可他们为大义捐躯,也算死得其所。”若是两军开战,金州再次被困,断水绝粮,死的人,又何止这些。
“死得其所?好好好。”云梅看着苏凛微微眯起了眼睛,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丰儿啊,你好好看着吧,娘现在才是真正的帮你报仇啊。
云梅走到另一个头戴幕笠的女人身旁,回头看着苏凛,突然笑了,嘴角轻轻一签,看得苏凛毛骨悚然,没由来的一阵心慌,云梅把那个女子头上的幕笠一摘,看到的是一脸惊慌被塞了嘴的小灵。
那日花婆婆莫名去世,小灵原本是想趁乱逃跑的,可是却被梅娘抓到,还给她下了药,等她再醒过来,已经被梅娘捆了手脚,塞了嘴巴,也不知道带到了什么地方,这些天梅娘和她呆在一起,也没说过为什么把她带出来,只是将她放在身边。
她想过跑,可是梅娘绑的结实,她试了好几次都没挣开,今天梅娘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就把她带了出来,小灵想过求救,可是梅娘架了刀在她身后,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一路跟着她上了公堂,听着她状告苏凛,正可怜她呢,突然就被掀了幕笠。
云梅恰着小灵的脸对着苏凛问:“苏将军,眼熟吗?”
苏凛没搭话,实在没看懂云梅是什么意思,云梅看见苏凛一脸不解,拽着小灵将她转了一个身,让小灵背对着苏凛,拉下她左边肩头的衣服:“那这样呢!”
云梅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抖的,是兴奋,是高兴,她看着苏凛眼睛里面的难以置信,终于有了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她拔高了声调,轻轻抚摸着小灵肩上像是一只飞鸟一样的胎记,无比得意的说:“你女儿苏落鸢的名字怎么来的,你应该比我清楚吧?巧了,我花街的姑娘有个一模一样的。”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都瞪大了眼睛盯着云梅怀里的小灵,就连小灵自己也没有想到,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僵硬的抬头看着眼中满是疯狂的梅娘,她...........在说什么?
“你胡说!”被污蔑成那个样子的也不见慌乱惊恐的苏凛,这一刻终于是慌了神,他知道花街是什么地方,所以他怎么可能承认那是苏落鸢,是他的女儿?他撕下了淡定自若,一遍遍的说:“怎么可能?落鸢,落鸢早就死了,那可是战场,她一个稚子怎么可能活得下来,我去找了,她的,她的尸体都被踩碎了,怎么可能活得下来,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苏凛一遍遍的说,也不知道是想说服别人,还是说服自己。
云梅看着他终于有了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感,她猛的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突然尖锐的笑了:“怎么不可能,她就是活下来了呀!活得好好的,活得被自己的亲爹亲手送进了人间炼狱,供人亵|玩,你知道她接过多少客吗?你知道你手底下有多少军士躺在她的身上过吗?你知道她身上被人玩了多少伤吗?”
云梅把小灵——不,应该是苏落鸢,她把苏落鸢衣服拉下,满满一背的旧痕新伤,花街里姑娘受了伤都会治,为了不扫客人的兴,唯独小灵例外,梅娘不帮她医,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苏凛双目赤红的扑了上来,被旁边的官差眼疾手快的拦住,苏落鸢蜷缩在那里护住胸口,如坠冰窖,她把脑袋埋的深深的,自欺欺人的把头埋起来,想躲起来,可是躲不掉一道道大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这些眼神就像是一簇簇火苗,都快把她烧穿了。
谷小少爷反应快,立马脱了衣服披在苏落鸢身上,苏落鸢觉得身上一暖,抬头看见了谷小少爷看起来有些凌厉的眉眼,回头看了一眼堂上的混乱,她的脑子乱成一团,但她无比清楚的是,自己要为自己打算,这是她从这么多年的苦难里,得出来的道理,所以她伸手抓住了谷城的手。
正要起身离开的谷小少爷低头看着瑟瑟发抖,泪流满面的苏落鸢,想了想,干脆盘腿坐在了她的身边,想把手抽开,试了几次没抽出来,也就作罢,静静的待在她旁边。
苏落鸢看到谷城坐在了自己旁边,暗暗又握紧了抓在手中的宽掌,她明白,自己赌对了,这种情况下,还能来关心她的,果然是好人。
谷小少爷和苏落鸢的这一个小插曲除了元满,没人注意到,只因旁边还有更精彩的一台大戏。
苏凛功夫好,官差根本压不住他,最后是葫芦出手才将他擒住,葫芦把他按在地上,苏凛青筋暴起,对着云梅叫嚷:“你个心狠手辣的娼妇!”
云梅不怒反笑,口中尽是讥讽:“不是说死得其所吗?怎么这就急了?你是不是以为,是我把你拐来的?”
苏凛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云梅蹲下看着他,说:“不是的,把她送进花街的,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