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幅模样,大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听见他笑声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刺耳,好似杜鹃啼血,猿猴哀鸣,满是凄惶与痛楚,令人闻之就忍不住落泪。
龙族之王,哈,龙族之王!
很多年以前,那个又渣又二的龙族太子,傻乎乎地以为自己名正言顺,所以那个位置就一定是自己的。由于他的愚蠢,亲近的侍卫与玩伴要么失望离去,要么就露出狰狞的面目;由于他的愚蠢,温柔俏皮的侍女曼儿为救他而死,他自己也被放逐大陆,永远不得回到海中龙族;由于它的愚蠢,原本还有颇为远大前程的卜叔与舍叔为救他,强行提升修为,却永远丧失了前进的可能,寿命也大大缩减。毕竟伪分神期,终究不是真正的分神期,那一条坎,这两位忠仆再也迈不过了。
正因为这一连串不幸,才让他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做天家无父子——那个位置永远都不会属于他,因为他的父亲,现任的龙王,压根不想放弃权力与地位。
可为什么,到他已经不抱希望,完全认命,几乎不将自己当做龙族一份子的现在,龙族之王的位置,离他却只有一步之遥?
龙在野丝毫不怀疑曲宁萱的判断,毕竟鲛人与龙族是世仇,能将仇人压在身下肆意蹂躏,这种机会,谁会错过呢?降一个大阶就意味着分神成金丹,出窍成灵寂。元婴成心动,还永永远远没有提升的可能……
“这是报应,这就是报应啊!”龙在野疯狂地大笑。神情都有些扭曲,可狼狈的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玉姬想要上前安慰龙在野。却被曲宁萱按住,朝她轻轻摇头。
汐姒默不作声地走到大祭司穹一边。对着他与身后一众鲛人,比了几个手势,所有鲛人就悄无声息地退下,穹对她行了一礼,亦转身离去。
曲宁萱见状,便不着痕迹地拉住玉姬,向她示意。玉姬会意,便跟着曲宁萱,与汐姒一道朝殿外走去。
大约是为了视线的疏朗开阔,鲛人王庭的正殿外,便是一个放眼望去,难以看到边缘,既肃穆又壮美的广场。三人走在珍珠铺就的地上,却无心观赏一旁千姿百态的奇花异草,奇珍异宝。
待走了一段距离,确定龙在野听不到之后。汐姒方赞道:“龙公子真的非常了不起,只可惜,由于鲛人一族的隐匿与退避,龙族就如同昔日的我们一般。越发骄傲自大,目光短浅,竟将他放逐出龙族,真是……鲛人之幸。”
曲宁萱笑了笑,说:“若非龙族统治者目光短浅,利欲熏心,此时的龙在野,怕依旧是那个骄横又不求上进的龙族太子,又何来今日的水沐珩呢?”
对于龙在野以及龙族,她们两个的看法都是一样的——为了族中安定,龙在野克制住心中疯狂的憎恨与杀意,没有以自己对龙族的熟悉,与人类中的高层联合,让整个龙族都处于腥风血雨,尸山血海之中,这种顾全大局的行为,着实令人敬佩,亦不乏王者之风。
只可惜,龙族受人类影响太深,加之多年前一桩事故,让族中睿智长者死伤殆尽,文化传承后继无力。所以,他们只是冷眼看着“龙在野”的落魄,嘲笑他连拼死一搏的勇气与血性都没有,殊不知,若龙在野那样做,只不过是逞匹夫之勇罢了。
玉姬听曲宁萱与汐姒都这样说,心中未免更加失落。
被全族放逐,没有未来的前龙族太子,以及这个世间的龙族之王,绝对是不一样的概念。先是闺蜜曲宁萱,现在又是损友龙在野……她与他们的差距,果真越拉越大了。
察觉到玉姬心绪的不稳,曲宁萱轻轻拍了拍玉姬的肩膀,笑吟吟地说:“你可是仙族后裔,怎能如此妄自菲薄?”
玉姬勉强笑了笑,情绪亦有些低落:“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是个苒弱无比的女子,这么过年过去,我已经不记得她的音容笑貌,唯独记得她的泪水。就连她唯一的女儿被人欺负了,她都只会抱着我哭,而不会像别的姨娘一样,豁出脸面不要,也要为儿女争一口气。每每想到我体内的仙族血统来源于自己的母亲,我就没什么自信……”
幼年之时的经历与记忆,深深烙印到了她的灵魂中,她曾经一次厌恶过自己的柔弱得无以复加的母亲,心想为什么别人都有生母保护,她却得一人担起两人的担子,还得受母亲的指责,说她内在太尖利,一点都不留情?
厌恶过,恨铁不成钢过,也曾想撒手不管后,可每到最后,却都化作深深的无奈与柔情。
无论如何,她终究是岑玉姬的母亲,不是吗?
听见她这样说,汐姒不由咋舌,鲛人一族外表看似柔弱,内里却个个都无比凶悍,男男女女都是强横的战士,所以她根本没办法想象,居然有人懦弱无能到需要自己幼小的女儿来保护。但这种事情,曲宁萱却看得太多,所以她温言道:“一样米尚且养百种人,何况流传这么多年的仙族血脉呢?教训水公子的时候,你倒是振振有词,让他打起了精神,怎么如今却失落成这样?”
“你放心,我就是一个心理的坎暂时有些过不了,没那么重要。”见曲宁萱不掩忧色,玉姬便笑了起来,“若真多愁善感成这样,我还能在岑家活下来,并以庶出的身份,成为周家未来的宗妇么?对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回去了?有这些时间,龙在野应该想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