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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从钻木取火开始 第87节
    石金渡到兴庆府城几十里的路,方长走了大半个月。
    平均每天……不到两里。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完全没有放开速度,而是像在郊游一样,用比路人还慢的脚步,缓缓地行走,而且没有沿着官道。
    这段时间,方长随性而行,顺着小路,走走停停,观看未见过的新风景。
    随着心情走,他会找个雪窝子躺一天,看天上风吹云动;他也会找个树杈坐上几个时辰,居高临下望着大地。
    他游村串镇,与农夫交谈,与工匠闲聊,与孩童玩耍,看人间之乐趣,品世事之百态。
    在村镇中补给食物酒水,或者找客栈人家留宿之余,他也会顺道寻觅美食,不管是人家里家常饭菜,还是饭馆小摊的拿手作品,亦或是红白喜事的席面,他都兴致勃勃的去试。
    这一路,方长走的也很是开心爽利。
    “入城费一文。”
    城门口士兵穿着厚袄,上面还打着两个补丁。
    冬日暖阳很珍贵,在顺着城门照进的阳光下,士兵懒洋洋的躺着,也不亲自收钱,只是对每个进城人说上一句,让其将铜钱自行扔进旁边藤筐里。
    这是普遍做法,方长见得多了,他从衣兜里摸出个铜子扔进去,而后和周围人一起进城。
    兴庆府城规划的很不错,建城时便就好好设计过,还预留了大量地块。于是这么多年下来,此城依然大体保持了最初的规格。
    方长所进的是西面城门,正对着兴庆府城中,第二宽阔的街道。
    不准备做过多停留,无事的话,他接下来会找个酒馆把葫芦装满,然后用包裹里剩下不多的钱,寻个有特色的小摊,好好吃上一顿,再横穿这座城,往东走去怀凤府。
    这段时间的悠然自得、随性而行、放飞自我,倒是对修为很有益。
    他灵觉中,认为这种状态保持到回崖正好。
    在路边小摊,掏钱买了个少油少盐的旋饼子啃,方长贴着路边径直朝东行去,他记得东城门内不远处,应该有个小酒馆,那里有高粱酒售卖,滋味很不错。
    前方纷纷攘攘,有人群聚集。
    远远看去,又不是集市,毕竟这城中集市有固定位置,不可能占据这第二宽阔的大街。
    如此事情,在寒冬腊月里挺不常见,方长心下好奇,便啃着旋饼凑了过去。
    稍近一些,发现却原来是个长长队伍,里面男女老少都有,松松散散排着队。方长耳力甚好,能听见队伍里面的谈话声。
    “爹爹,我真的能上学?”
    “是啊,你都问了好几遍了,两位简先生说的,当然可以。你之前不一直羡慕赵员外家那个娃有学上么,这下你也能去了。”
    “太好了,真想明天就去上课。”
    “不用着急,咱们已经排上队了,今天报好名,年后就能去上学。”
    ………
    “闺女啊,上了学可要听先生的话。”
    “爷爷我省得,我会乖。”
    ……
    “嘿,李家老二,你也来了?”
    “诶是杨老七啊,你也带着他们哥俩来了?我这会儿都没发现你们。这种好事儿,都说一辈子也不一定能碰到,当然要来。”
    “谁说不是呢,我本来还没在意,结果路上碰到几个人,都在说这事儿,我赶紧回家,拽上我家小子就来了。”
    “我听说过周围府县办的学,束脩都挺贵,从没听说有这种样式,虽然只是教授识字算数,也真是不容易。我老李半辈子都是个睁眼瞎,以后就盼着我家有力别像我这样。”
    “李家老二,你也不用过多感叹啦,两位简先生说,以后如果这样没问题,还会开设夜班,教咱们这种人认字呢。”
    “哈哈我也听说了,希望能有。”
    “嗯嗯。”
    ……
    嘿,有意思。
    方长被引起了兴趣,听起来,这是报名上学?
    至于他们口中的“两位简先生”,方长倒是知道,应该是简正清和简正初两兄弟。他们兄弟俩,是这兴庆府最有名的教书先生,十分受人尊敬。
    这些年兴庆府里能够考上举人进士的读书人, 差不多都是他们的学生,两兄弟算得上是桃李处处。
    之前因为两人孙辈独苗生病的事儿,方长和他们有过接触,倒是两位正直的人,但是生活简单,还以为是那种恪守清规的迂腐人。
    结果他们竟然搞出了这种场面,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这就是俗世人间的奇妙之处。
    方长将最后一块旋饼扔进口里,随手一拍,清理掉手上油渍和碎末,从队伍侧方,朝前走去。
    他要看看前面的情况。
    却见前面是一个院门,前面空地上,有张四脚方桌摆在空地上,两位高装巾子、月白罩衣的年轻士子,正坐在在前面,手执硬毫笔,在厚册上登记。
    简氏兄弟都在,他们一左一后站在桌旁,看着俩士子登记,顺便和来报名的市民闲聊,并亲自维持秩序。
    第134章 【兴庆府书馆】
    由于有秩序,方桌前面人不是很多。
    大家都很敬重两位简先生,并未围上前。
    倒是后面排队的人,从这张方桌处,贴着路边直排出去一条街,并在交叉路口处拐了个弯才到队尾。
    看来明年来上学的人一定很多。
    这时,正逐一扫视每个人的简正初,看到了方长,一下认出了他。
    “方先生!”简正初紧走几步迎上来,恭敬地施礼道:“您怎么来了?快屋里请,开正,帮我们取壶好茶来。”
    旁边有位看起来是简正初学生的年轻人,闻言微微一礼,快步离开。
    方长拱手道:“在下正好路过兴庆府城,结果见此处有人聚集,好奇之下便上来看看,没想到是二位在办学。”
    简正清也和正在聊天的人说了声,走过来见礼。
    “方先生,久违,别来无恙。”
    几句客套后,兄弟二人嘱托正在登记的弟子们道:“我们有客人要招待,你们继续登记,定要问清楚位置和姓名,莫使有错漏。接下来分班后,若有人未至,还要上门去寻访。”
    “是。”
    三人一同走进院子,登屋堂,入暖室,各自坐定,方长被让在上首。
    刚刚那位名叫开正的年轻书生,拎了壶茶和几个洁净杯子进来,给三人斟上,而后将茶壶轻轻放下退出屋子,带上门挡住外面冷风。
    这屋子里面陈设很朴素,不过建了暖墙,外面烧水炉子的烟道从墙中经过,在这冬天里是舒适好居所。
    端起杯子捧着,方长笑道:“简兴文如何了?”
    简正清赶紧回道:“您离开后,他吃好睡好将养了两天,就一切如常了,如今正在家中读书,他还经常想念‘方爷爷’呢。”
    “……”,方长顿了顿,说道:“没事儿就好,话说二位这是准备办学?和之前城中学塾不一样么。”
    “当然,不过说来话长。”
    简正初在旁边点点头:“事情还要从上次您离开后不久说起。”
    “我们兄弟二人往上,几代人都是诗书传家,也都有喜好读书的习惯,故日常收入,大都用来置办书籍,到了如今,已经攒了满满当当几间屋子。”
    “您上次离开后没多久,到六月初六时,我和正清一道,将书籍搬出来晒,废了好大力气。”
    “将那些书放在阳光下后,我们在旁边歇息闲聊,说起了这些书的出路,毕竟数量越来越多,家中已经有些放不下。结果,说着说着,就说起了理念。”
    “我和正清观点相近,都认为,敝帚自珍绝不可取。授业当‘有教无类’,图书典籍也一样,能让更多人读到,才不愧于这些书中文字。商量来商量去,我们想到一个好主意,便去立即着手施行。”
    “晒完书之后第二天,我和正清就去寻了县尊,提了条件。并告知若条件合适,就将书捐出来,给府中读书人读,县尊非常重视此事。”
    说着这些话,简正初有些兴奋,他有些口干,于是低头喝了口茶。
    方长静静聆听着,这个发展很是正常,毕竟简氏兄弟在这兴庆府地位甚高,在县尊那里也是座上宾。
    倒是旁边简正清,用有些调侃的语气,补充了句:“当然会重视,那些书若是换成银钱,至少能抵上这兴庆府城里一年的税赋,只会多不会少。”
    简正初放下茶杯,摆手笑道:“捐出去了,物尽其用,不用说这个——我们兄弟二人,和县尊所提的条件,是县里出场馆,再从县学出人,将我们捐出去的书,按照我们二人的方案,办上个能给所有人读书的去处。”
    方长听到这里,心中略有明悟,看来兄弟二人办了个图书馆。
    只听简正初继续说道:“这要求并不过分,而且是很好的事情。毕竟这些书,比区区场馆地皮可要贵重无数倍,不管是内涵还是价格上。”
    “而且这兴庆府里空地很多,属于县里的空房子也很多,县学更是不缺人手,因此县尊答应的很痛快。”
    “县尊支持力度很大,他将前面不远处一所宽敞屋舍划了出来,又寻了车辆将书都运了进去,还题了‘兴庆府书馆’的牌匾。”
    “我们定下规章,每年只需缴上一点点钱,再抄录一本入库,就能在这里看上整年的书。”
    “即使手中无钱,那过来抄录几本,也可以看书。这笔钱,加上县里每年拨来些,除了购买纸笔墨用于抄录外,会全部用在购书、将馆中稀本刻版印刷上,馆舍修建与人员工酬,县尊说县里来负担。”
    方长点点头,称赞道:
    “这是极好的事情,二位此番功德甚巨,在下有时间定要去看看这兴庆府书馆的样子。”
    “不过,这些与外面的关系是?”
    简正初道:
    “多谢方先生夸奖,请听我继续诉说。”
    “很多地方,有如许多的书,往往会择地收徒,办个书院,只是往往仅成一家之言,扩一派之规模,此为我们兄弟二人所不取,故建了这个书馆,惠及府里所有读书人,周围人也是纷纷赞誉。”
    “对于我们兄弟来说,让家中藏书物尽其用,便就是不负先辈所传藏书,更不负先辈所传家风道德,只是我们总觉有些意犹未尽。”
    “书籍都搬了出去, 正屋几间便就空了出来,那天,我们结束授课收拾屋子的时候,忽然聊到,府里很多孩童,根本无缘识字、无缘教化,便就开始劳碌奔波,一生平平,谈及此处,不由让人痛心疾首。”
    说到这里,旁边听着的简正清点点头:
    “那是我哥起的话头,后面我们两个为此事忧愁难过,甚至无心打扫。圣人云‘有教无类’,而施教必定识字为先,识了字,就能知道更多道理,也能有机会去自行寻找书中道理。”
    “开化民智永远都是大事,人为万物之灵,若是一生浑浑噩噩,实在是愧对天地赐予这幅好皮囊,此也是我等读书人之耻。故而我们认为,只有普及平民教育,才能最大限度开化民智,可以同时提高上限与下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