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白若兰 作者:马晓样
五月初,夏老爷见大事已成,熬不住姑姑日日来寻他念叨,派人去接小宁氏回城。
小宁氏身子养得差不多了,特意打扮了一下,穿上白色长纱裙,倒是也显得风韵犹存。这些时日的孤单寂寞让她特别害怕,也决定不再和夫君较劲,不就是一个花楼女子吗?反正都死了,她总是要把好日子过下去。
于是当她发现马车停在了宁府,而不是直接回隋府的时候,质问前来接她的许妈妈,说:“为何不把我送回家?”
奴才最会捧高踩低,许妈妈见她盛气凌人的翻了个白眼,说:“姑奶奶,这就是您家啊!”
☆、第78章
小宁氏立刻沉了脸色,目光冰凉的看向许婆子,一步步向前逼近,冷声道:“好你老妈子,居然敢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信不信让我娘卖了你?”
徐妈妈发现她自从外面回来后就有些精神异常,再想到小产后血崩死掉的烟云姑娘,立刻歇了挑战小宁氏怒气的*,赔笑道:“姑奶奶千万别和奴婢一般见识!老婆子我真没骗您……这、这都是姨娘说的啊,从今往后,宁家就是姑奶奶的家!”
小宁氏紧皱眉头,扬起手就给了下人脸上一巴掌,拎着裙子跑向宁府后院。途中有丫鬟拉她都被她用力的甩开,嚷嚷着道:“姨娘呢?带我去见我姨娘!”
二姨娘尚未出来,宁老爷却是闻讯而来,怒道:“你要干什么?翻了天不成!多大年纪还跟个姑娘似的吵吵嚷嚷!”自从小宁氏离开后,宁老爷的日子并未发生任何改变,夏老爷待他更加客气,所以宁老爷不觉得需要有什么为小宁氏鸣不平的。况且夏老爷也私下透露,他这个闺女得罪贵人了,怕是会给家里带来无妄之灾,日后即便是回来住,也千万盯紧了才是。
宁老爷望着双眼红肿,目光里满是怨恨的女儿,无法理解的问道:“你到底有何可生气的?你弄死了怀着隋老爷身孕的女子,家里花钱把你从牢狱里拉出来送到庄子上好生伺候着度日,现如今回来没有几句感恩的话,这幅意欲质问的样子摆给谁看?”
小宁氏咬住下唇,说:“为何不送我回隋家。”
宁老爷蹙眉,道:“你还有脸回隋家吗?你生怕别人不记得你干过什么了吗?我们顾及情面让你和隋老爷和离了已经。而且你姨娘娘家已然又和隋家结了亲,那姑娘性子温和,我前阵子有接芸姐儿回家,你娘亲自问过,芸姐没说那女孩不好。”
“结……亲!”小宁氏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晴天霹雳似的难以置信。
莫名其妙有个怀孕女子上门恶心她。她失手将她弄小产,她就死了,然后是被人抓进监狱,最后被送到郊外静养。她本以为如今丈夫念着她,不再与她计较要接她回家,可是却别告知两个人已经和离。人家又纳了新妇……
这一切都是怎么了?
一定是有人在算计她!否则偏偏这么巧?
“父亲!”小宁氏浑身颤抖,说:“我们被人算计了……”
宁老爷挥挥手,道:“不要再说了。来人,送她回到后院休息。”
“不!我要去见我夫君,我要去见我儿子……一定是大姑娘。对!一定是大姑娘,她一直怨恨我算计她父亲,抢了她娘的位置,所以故意针对我。那烟云也一定是她弄死的!”
宁老爷顿时黑了脸。隋家大姑娘是白老爷夫人啊……
靖远侯府的世子爷的几个儿子都要叫她一声舅母,她女儿有什么资本在这里大喊大叫的指责人家害她。别说人家没怎么做,就算是做了,哑巴亏也只能咽下去,不可以到处声张。
宁老爷急忙命人将她嘴巴捂住,可是小宁氏在家里跋扈关了,府上当家的都是她亲娘,下人们手里多少留了点力气,最终没能困住小宁氏,让她挣脱开来。小宁氏发了疯似的往大街上跑去,宁老爷吩咐人立刻去追,同时派人将此事儿告到夏府上。
现如今隋家的夫人是夏老爷庶妹的嫡女,他出面更合适一些。
夏老爷正和夏佑吃饭,听闻此事剁了下脚,看着小儿子,说:“瞧见没,我就是看在姑母可怜的份上心软这么一次,现在就变成这样的情况!好在隋夫人是个妥当人,但愿别闹出什么惨剧。”
他穿好衣服,命人半路去拦小宁氏。隋老爷和小宁氏毕竟夫妻一场,又有三个孩子,他怕隋老爷自个也犯糊涂,说些傻话,寒了大姑娘的心,将白家往死里得罪。夏佑见状拎着长剑追了出去,小宁氏那妇人疯了什么都干得出来,他还是要护着父亲周全。
这是一条小宁氏走惯了的路,两旁风景同往日并没有多少不同,可是远处又圆又大的太阳刺得她眼睛发胀,她浑身刺痛,强撑着疯跑到了往日住着的府邸。
她抢来的男人,她霸占的家!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到曾经高傲的嫡姐在她面前低下了头,再情深又如何,她不如她年轻,男人终究是心悦她。当时的她得意、自信,神采飞扬,恨不得露出勃颈处深红色的吻痕提醒着嫡姐你无需再伪装什么坚强,你的男人就算最初不想娶我,最后却依然臣服于我。
可是今日……
这一切为何变得这般模糊不堪,坐在床边暗自垂泪的女子样子变了,她不是嫡姐,而是自己。此时隋府上小门开着,厨房采办正吩咐着小厮们往院子里运东西,他的身子被人一撞,扭过头就想骂人,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前隋夫人哭花了的脸。
采办愣住,他才想说什么小宁氏已经推开他往后院跑去。
良久,门房和采办的管事同时反应过来,立刻去寻后院嬷嬷禀报。现如今后院的婆子们早就换了一批新夫人的心腹,他们放任小宁氏进去搞不好会被认为是故意的。
夏氏刚刚和隋老爷吃过午饭,正值好时节,她劝着老爷抽空带孩子们出去转转。
隋岚朵前些时日回门,虽然嫁了个庶子,可是对方好歹是城主府,衣食无忧,那庶子又长得不差,两个人新婚,隋岚朵倒是未听说有何不满。隋老爷心里踏实下来,便越看眼前的小妻子夏氏越觉得顺眼,从而对小宁氏那点怜悯早就丢在脑后。宁愿去相信众人的指责,小宁氏是毒妇杀了人,害了他的子嗣,所以一切咎由自取,他已经待她仁至义尽了。
他不曾喜新厌旧,他是迫不得已。这世上哪个男子不如此?
兴许是怀着这种心情,当面容憔悴,越显得老迈的小宁氏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隋老爷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小宁氏毕竟是孩子们的嫡亲娘,几个孩子立刻奔了过去,喊道:“娘亲。”
他们的兴奋溢于言表,夏氏眉头皱起,柔和的脸庞染上一抹忧伤。隋老爷看在眼里,越发不喜小宁氏那疯婆子似的样子。
“你是何人!”小宁氏看向夏氏,咬牙问道。
夏氏犹豫了一会,看向隋老爷,说:“这位莫不就是害死烟云姑娘的宁氏?”她故意提及曾有人死在她的手里,顿时有小丫鬟往后面靠了靠,越发显得年老色衰的小宁氏面目可憎。
“你这贱人!”小宁氏指着夏氏,感受到隋老爷冷漠的目光,心底觉得寒心,说:“我这才离开家里多久,你就能耐不住寂寞另寻新欢。若不是你不检点让花楼女子怀了杂种,我又如何会落得这般境地!”她越想越恨,拉着女儿和儿子的手,说:“你们莫想认个外人做娘亲?看清楚你们的父亲,娘亲都是为了他,才变得这么惨!”
她似乎是想起什么,冷笑道:“我怎么成了嫡姐那种傻女人。”她扬起下巴,大笑起来,说:“她信你不是真心想娶我,还跑去求你纳妾,想想真是可笑,这世上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全部是衣冠禽兽!不、禽兽不如!”
隋老爷面色铁青,怒道:“还不给我堵住她的嘴巴!”男人的尊严是最不容女子挑衅。尤其是这女人当面揭她伤疤!
小宁氏被人按倒在地上,她抬着下巴,看向夏氏,一边流泪,一边嚷道:“他待你如何?也曾温柔细语不成?呵呵……他当年说不想娶我,洞房花烛夜却是什么都没有少了我,偏我那嫡姐傻子,居然信你是情不得已,哈哈哈哈哈……”
隋老爷恼羞成怒,说:“我养你们到底干什么吃的!”
远处跑来力气大的婆婆拿着一块布塞进了小宁氏嘴巴里。小宁氏满脸泪痕,越发觉得不甘心,她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从婆子头上摘下一个银钗,冲着夏氏就奔了过去。夏氏吓傻了,尚未来得及躲开就听到一声惨叫,有侍卫冲进来拿剑将小宁氏捅了。
几个孩子抱成一团,哭了起来。
夏氏虚脱的坐在地上,一言不发。隋老爷无法置信的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小宁氏,眼底满是厌弃。他以前怎么会觉得这毒妇不错,还让她生了三个孩子!
一场闹剧就此落寞,白崇礼早在得了消息后就关紧门窗,生怕有人小宁氏闹到他媳妇这里。隋氏听闻小宁氏下场只觉得一声叹息。
“这要是报应吧。”她淡淡的说,整个人赶到分外疲倦。
白若兰正陪着安哥儿平哥儿玩耍,安慰道:“她这种性情的人就是往日里太顺了,根本拎不清楚自个的处境。如今我嫡亲的外祖母在地下有知,怕也会瞑目。”
隋氏揉了揉头,望着出落的越发漂亮水灵的女儿,感叹道:“做女人真难……下辈子兰儿不要做女人了,否则我还是要把你嫁出去,也不晓得对方能否对你一辈子都好。”
白若兰急忙放下孩子,卧在母亲怀里,说:“他若是对我不好了,我便离开他,绝对不碍人眼。娘亲能回收我即可。”
“胡说八道什么!”隋氏无语的摇头。她抱着女儿安慰了一会,虽然心里厌恶小宁氏,可是造成这一切的结果除了她自个作以外,男人喜新厌旧岂不是更令人寒心。白若兰也被小宁氏最后的疯狂给吓到了,光是听就觉得害怕,连做了好几个噩梦。
梦中的自己依然是大红色典雅高贵的红妆,看不清楚模样的如意郎君,也曾彼此两心相依,最后却落得一个不欢而散。她捂着胸口处,若是可以,不要嫁人好不好?
小宁氏死了以后,隋老爷连去宁家一趟都没有。宁家也不过是匆匆把她脏了,这个为隋家生了三个孩子的女人就这般消失不见,或许她的孩子们会记得她,好像隋岚馨记得自己的娘亲,但是那又如何呢?若说寻仇,难道要杀了自己的父亲才算了断?
白若兰每次看到夏氏平淡无波的目光,都很是无奈。
再如何她是隋夫人,隋老爷是她的一切,日子终归要过下去,时间可以带走一切。今日天大的事情到了明日都是昨天的往事,到了明年就是去年的首尾,三年后,六年后,又有谁还记得谁?
五月初,夏氏诊断出有孕。白若兰无语,她外祖父的生育能力真强……
白崇礼为了成全小舅子,劝了隋氏很久,她终于同意允许丈夫去白家问询。
王知府对此事儿大惊,他从未听女儿提及,面前的又是一个他很难拒绝的白崇礼,一时间心情百爪挠心,没有正面回复,拉着白崇礼一起喝酒。
白崇礼理解王知府为人父亲的心情,并未为难,只道是若是他觉得可以,给他去个信便是,他再寻媒人登门,省的唐突了彼此。
在王知府看来,隋家小舅子武夫一个,哪里配得上自个完美无缺的长女?虽然说长女嫁过一次人,可是为人父的男人从来都是看不上女婿的……
王知府送走白崇礼,命人唤来女儿在书房说话。
王怀心一早就听闻白伯伯来访,心里有几分忐忑,果然一进书房就见父亲脸色不好,急忙低调的吩咐人倒茶,她自个戳在书桌一旁,安静的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