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奶奶和张小姐不愧是亲母女。
    通常来讲，人无端从非权威人士嘴里听说过于骇人的消息，都不该是郑奶奶这种立刻拖买菜小拉车去附近超市囤货的反应。
    人影稍感意外。
    外人印象中既不是权贵也不是八面来风人物的加冕，深居简出几乎零社交，贯彻家里蹲的形象。
    刚才加冕并未特意渲染恐怖气氛，使用特定话术令人信服。
    “好厉害……”人影目送郑奶奶健步如飞地消失在小区圆形喷泉池的拐弯处，“不过太好了，郑奶奶和张小姐应该都能活下来了。”
    “不好。”
    白雾能见度越来越差，凭肉眼已经看不清百米外的景物。
    加冕巡视周围环境，不幸的，在属于她的汽车旁发现穿着警察制服，光明正大探视车窗内部的眼熟人。
    “最棘手的地球人来了。”
    地球生存经验不足的后遗症体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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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警官注意到玻璃反光。
    肢体语言写满抗拒的目标人物靠近。
    加冕。
    一提这两个字，南山派出所的警察应该都略有耳闻。每位带新手的老警察都喜欢拿加冕的事作为试炼题考验实习警察，恶趣味的便修饰润色故事用来哄吓新人。
    假设有人报案预言不久后必有案情发生，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警情真实性的短时间里，你会怎么做？
    ……
    几年前，出身警察世家的孙警官在警校实习期间跟着爸爸学习。
    中午十二点半左右。
    加冕在案发的前十五分钟用公用电话报警，声称餐饮店老板将在十五分钟后被前夫谋杀。
    孙爸爸以为是知情人报警，紧张得嘴里的饭都来不及咽下去，喊了个警察带上孙警官一起，立马赶到了现场。
    当时加冕淡定地站起来，还擦了擦嘴角。
    孙警官记得，她自带的碗里一口鸭血粉丝汤也没剩下。
    孙爸爸询问具体情况，加冕态度不卑不亢十分配合，但确定大致情况后，他们发现加冕根本连老板和她前夫叫什么都不知道。
    一问报警原因，她说，老板做的食物干净卫生，我很满意，希望她不要被取代。
    正当他们打算就她报假警的行为，对她进行批评教育，加冕眼中很有几分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她反手抡起手边的凳子，精准挡下突然冲进店里的男人要砍到送客的老板的刀。
    孙爸爸见状急忙制伏行凶者。
    加冕随手扔了卡住一把西瓜刀的凳子，蹲下去扶起老板。
    “再要一碗牛肉粉丝汤加一只荷包蛋，一瓶冰豆奶，全部打包带走，谢谢您。”她说。
    自此，孙警官印象深刻，永生难忘。
    虽然加冕本人不愿意被铭记。
    从回忆中脱离，孙警官扭头朝她招了招手，笑容格外灿烂：“吉利，好久不见，你准备出门了？”
    “这里没人叫吉利。”加冕拒绝被取绰号。
    人影忽然先一步走上前。
    人影：“这位警察有你的把柄吗？”
    加冕：“没有。”
    孙警官疑惑，“你拿车钥匙不是要出门？”
    “……”
    加冕面不改色，绕开不请自来的人类，单纯为他带来特别感受的笑容提个醒：“如果没有工作或者别的事，多买吃的和喝的，现在回家去。我还有事，再见。”
    耳机需要再调高一档。
    眼前的人类内心执意相信她很善良，因为父母双亡性格变得孤僻，拥有预言能力所以逃避人际交往。
    太吵了。
    “载我一程嘛，好歹认识几年了，不要每次见到我都这么冷漠，怪伤人心的，吉利。”
    孙警官习以为常，自来熟的径直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
    不巧，人影习惯且也准备坐副驾驶。
    “这一次算了，不会很久的。”见人影鬓边的发梢和肩膀好似失落地塌了一瞬，加冕尊重她的精神体朋友，体贴安慰道。
    人影阴郁的气场却骤深，默默坐到后座了。
    *
    从圆形喷泉池右手边拐弯，看见小区的出口。
    小区住户开的小餐馆和小超市位于沿出口的道路边，天气虽然不好，但餐馆仍有叁叁两两围木桌唠嗑打牌的老人。
    汽车转出小区向左行驶，与在小区超市卸完货的大货车擦过。
    途中孙警官职业病发作。
    “能和我透露吗，这次的预言难道跟粮食有关？”
    普通人知道病毒爆发的时间，正常吗？加冕拒绝透露更多。
    “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孙警官。”
    “好，不开玩笑，你要去哪？”
    “高铁站，私事。”
    加冕劝人回家反而让孙警官愈发好奇起来，得知加冕目的地是高铁站，他厚脸皮改口说也要去高铁站。
    人影看孙警官像在看死人。
    “我应该再重申一遍。孙警官，我只是容易撞上低概率的普通居民而已，之前的事纯属巧合。正好有知情人路过，正好他在接电话，正好被我听到谈话内容，就这样。”
    打断孙警官不死心地追问，加冕在警察眼皮底下猛踩油门，汽车在浓雾笼罩的路上超速行驶，很快到达高铁站站口。
    汽车停在露天停车场外围，下车前加冕给自己戴上口罩，顺手扔给堵住车门的孙警官一片。
    现在孙警官倒是不问为什么了。
    加冕通过安检，在人影的示意下迅速定位张小姐的位置。
    “在这里分开，孙警官请便。”
    ……
    大雾天，也未到A市客流量高峰期时段。
    基于A市几十万的人口总量，高铁站候车厅估算一百人出头的乘客实在不多。
    可是人类聚集在一起……尽管加冕已经把耳机的屏蔽档次调得很高，数不清的无用信息仍然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大脑。
    【压抑7%】
    郑奶奶的女儿正和朋友聊天，她们聊到要去H市接另外一位朋友来这里过生日。
    加冕拉长兜帽的松紧绳，离她们几步远。
    “张纯徽。”
    戴着口罩依旧轻灵的声音平淡响起，一位从头到脚包裹严实的高挑女性进入众人视野。
    张纯徽闻声回首：“嗯？”
    “我们听说A市发生了严重的病毒感染，郑阿姨去囤积食物了，今天不要出门，她叫我带你回家。”
    张纯徽的朋友一听有病毒，神态倏地严肃起来，在包里一通乱掏，翻出闲置很久的口罩分给她。
    “还好没过期。既然这样，明天看情况再去比较安全，在家万一需要隔离也方便。纯徽你明天晚上生日，没有关系的。”
    “来的时候我好像看见医院的人穿防护服急救。貌似被感染的人会像丧尸一样啃人，病毒传播得非常快，不少地方道路不通，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加冕的语气没有波澜，也不刻意压低声音。
    要踏上这趟列车的人，她认为没有隐瞒的必要。
    有几个人在旁边听到了加冕说的话。
    戴鸭舌帽的男生视线频频投向这里，敲着手机把听到的话当笑话分享到社交账号上。
    另外一群结伴的女孩子们不说话了，面面相觑。
    列车还有几分钟到站。
    “走，现在不走就要留在这里。”
    加冕和人影离开时加快了步伐，张纯徽和她的朋友也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