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提埋头应是,说道:“七月十五日那天,也是小的走运,因看见好兄弟程晏被一条龙给驼走了,就想着跟过去,看在邻居一场的份上,给他上几炷香,烧点纸钱。谁知道那条龙把程兄弟带到了犀兽林里,小的不敢进去,就回城了。谁知道……”
他顿了顿,一张脸越来越白,像是想到了那天发生的事。
“谁知道快到城门口时,就看见伏测那个道士去而复返,高高飞在天上,身上穿了件妖红色的长袍。
他双手结印,口里咕咕隆隆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在他默念下,城里突然间卷起阵狂风,那风邪得很,凡是在城里的人,都被吹得飘在半空。
被吹起来的人吓得大喊起来,扑棱着手脚乱踢乱叫。很快那声音一变,从害怕变成了痛苦。”
王提努力回忆着那天的事,说道:“他们叫得实在是可怕极了,就像是有人在拿刀往他们身上一片一片割肉似的。没过多久,小的就看见他们突然泄了气,内里似被掏空般干瘪下来,外头的皮像是一块破麻布,搭在他们骨头架子上。
他们的魂魄被活活剥离出去,被那道士一口不剩地吸进腹中。随着他吸得越多,他那双眼睛就变得越黑,到最后一点白都看不见了,别提多吓人了!”
时至如今,王提想起那天的惨况仍止不住地发抖。他艰难地把最后几句话说出来:“那妖道把城里的人都害死后,放了一把邪火,把整个季诡城付之一炬。也是小的走运,不在城里,否则小的现在也成一堆白骨了。”
他每说一句,祝耘脸上的表情就更难看一分。她没有看到天帝对她看来的警示性的眼神,坚持上前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空口无凭,你用什么证明季诡城是伏测所屠?”
寒渊凉凉一笑,说道:“祝耘仙子也知道空口无凭,那你又是凭什么用一两句话就定了流离的罪?”
祝耘又惊又痛地看着他,许久也没说出一句话,最后只能耍赖道:“寒渊哥哥,你为什么总是要帮那个凡人说话!”
寒渊沉了神色,说道:“当日伏测屠城,你可在场?”
祝耘想都不想就道:“在场……”
尾音急速减弱,她低下头,满目心虚。
寒渊道:“既是在场,怎么转眼就要去诬陷流离?”
祝耘还要说话,被天帝截住道:“那天的事她都跟我说了,她老早就晕了过去,实在不知究竟系何人屠城。你也知道,耘儿只是下凡历劫一世而已,若有危险,魂魄会自动离体回归本位。
因她在下界受了伤,所以昏睡了许久才醒过来。否则她要是能早告诉我,或许我能下去阻止。”
王提始终在盯着祝耘看,最后忍不住奇道:“祝耘小姐,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一直跟那妖道……”
“够了!”
天帝拍桌而起,叫来几个小仙兵,说道:“把王提送下凡!”
仙兵领命,过去把王提带走了。
“此事已经明晰,”天帝对着台下一众仙家道:“未免人间再受大乱,必须尽快捉拿妖道伏测。犀兽林外的金障可以都撤了,也不必再派人监视。至于程流离,”他眯着眼睛看向流离,说道:“放回人间去吧!”
“流离不会再回人间。”
冰冷彻骨的嗓音突然在大殿中响起,每一个字都极尽清晰,传到了众仙家耳里。
众仙家寻着声音来处,纷纷看向寒渊。
寒渊略抬了眼皮,说道:“程流离早已拜在我寒渊座下,是我寒渊的徒弟,此后会随我在沉厝宫修行。”
随着他话音落下,众仙家齐齐倒吸了口凉气,目光里满满的不可思议。
殿中静得坟墓一般,落针可闻。
也不知是过去了多久,天帝开口道:“寒渊,你不是从不收徒的吗?广德星君的小女儿,还有冒叠仙君的二女儿求了你多久,还有……
还有祝耘,她们一直都想拜入你门下,可你始终不肯收她们为徒,怎么现在又说收了徒弟,还收了个凡人为徒?”
寒渊说道:“以前不想收,现在想收了。”
他抬眸,对着众仙家淡扫一眼,平静语气里透着股威胁之意:“诸位有问题吗?”
众仙家摇头如拨浪鼓:“没有没有!”
“流离已是我寒渊的徒弟,”他又说:“还望众位今后多照顾她了。”
众仙家点头如捣蒜:“那是那是!”
寒渊转过身,看着流离,对着她放柔了嗓音:“流离,跟我回去。”
在众仙家各异的眼神里,流离跟在他后面,随着他走出了大殿。
程流离成了寒渊的徒弟,也成了六界女仙公认的敌人。她从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成了天上地下无人不敬三分的仙灵。
冤屈被洗清后,寒渊再出去时就没再设过金障。可她每天还是只敢待在院子里,一心修炼术法。
有时候一些女仙会过来找她麻烦,只是她们担心寒渊神君生气,并不敢随意进出他的院子。她们就遣了宫娥过来,让宫娥来请流离出去。
流离不愿出门,那些宫娥们就翻着白眼,不无讽刺地道:“不过就是个凡胎,再怎么装也不像个神仙,拿什么腔调啊。我们主子可是生在天庭养在天庭,不知道比你尊贵多少倍。今日来请你是给你面子,你若识相就跟着我们走。否则,我们就是抬,也会把你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