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天帝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寒渊话里话外在说他徇私枉法,断案不公,这个时候他要是再为司命说一句话,恐怕寒渊更是不会善罢甘休。
“若司命真是如你所说写错了簿子,朕定将他撤职查办!”
天帝信誓旦旦地憋出了一句话。寒渊听得勾唇冷笑,说道:“命格一事天帝定不知情,如此,我就恭候司命大驾了。”
说完,他抬脚走到了流离身边,轻轻躬下身来,捞起她一只胳膊把她扶起。
天帝看他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分明就是不问个清楚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事到如今,若是执意不肯让司命过来恐怕会被怀疑,倒像是他与司命早有勾结似的。
他只好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仙使过去请来了司命星君。
那司命星君看上去有三十四五岁,一头流水般的秀发披在背上,仅戴了一根木簪。
却穿着一身花里胡哨鹦鹉般的长袍。拱手行礼时,袖口长长地垂下来,里头几套书卷突然乱七八糟地洒了一地。
他忙弯腰捡起,不好意思地对天帝和寒渊笑笑,说道:“最近命格写得多了些,见笑见笑。”
寒渊漠然不语,只淡淡瞥了他一眼。
天帝指着流离说道:“司命,你可认识她?”
司命颇为认真地看了看流离,半晌,说道:“若是寻常人家,我定不识得。可这丫头特殊得很,一来二去,我就是想不识得也难了。”
“哦?”天帝来了兴致:“如何特殊?”
“天帝不知,这程流离原是普通凡人的命数,她天性本善,第一世该有个好命才对,我也确实给她安排了圆满结局。
虽然刚开始命途坎坷,可往后是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那善来村就是能让她一生无忧的桃源之所。
岂知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定光如来坐下的得意弟子寂行下凡历劫,就在善来村旁一座山上的寺庙里。
两个人都是皆大欢喜的命格,一个平安顺遂,一个参透佛法继承定光如来衣钵。
岂知这两相大好碰到一起却是成了不好,命数跳脱出我的司命簿,自行纠缠起来,搞得最后一个凄惨而死,一个入了魔道。”
天帝听到这里沉沉叹了口气,摇头道:“虽说天命不可违,可有时确是造化弄人啊。”
寒渊盯着司命脸上表情,说道:“两千年前是寂行扰乱了她的命数,那她上一世幼年丧父,母亲染毒,在学校被欺凌排挤的命格可是你写的吧。
若我不收她,她下一世被生父生母丢弃,到了养父母家为了哥哥杀死养父,被诬陷是恩将仇报,小小年纪进了少管所,出来后又被认识的不认识的指着鼻子坑骂诅咒,最终一十七岁被人杀害的命格也要经历一遍吧?这些,难道亦是有人扰乱了她的命格?”
司命道:“程流离这两世命数不好,其实是她前世里造了业障的缘故。小神还记得大概是封建末年之时,人间一片混乱,时有战火,国家风雨飘摇。
程流离出身于一户皇商之家,因满清倒台,鼎盛了数百年的家族毁于一夕,在城中臭名昭著。
百姓最乐见的就是这种落毛凤凰的戏码,跑到他家门前说了不少风凉话。
程府当家受不住打击,一气之下过世了。留下的几房小妾见大厦已倾,纷纷带着子女抢了家产逃出去,自此只剩一个被害得瞎眼的原配在家里苦苦支撑。
这原配膝下仅有一女,正是程流离,年方十六七岁,生得聪慧灵巧。
她有心在乱世之中重振门楣,从母亲手里接了掌家大权,从此开始苦苦经营。
倒果然也争气,短短半年时间里,她把一个风雨飘摇的程家重新振兴了起来,控制住了大半个华北地区的药材业。
自古金钱与权力往往会让人沉沦,程流离也没有经受过考验。她成了当地首屈一指的药材商,很快就想成为全国首屈一指的药材商,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很快一次战争后,九州大地东南一带有人生了种瘟疫,那瘟疫来的慢,去的也慢,先使人放松警惕,后在不知不觉中染上恶疾,传染性极强,短短半年内有近万民众死于此疫。
后来程流离出外探访时无意中看见一山间老者拿红景天入药治好了一个村民的疫病,从中发现商机,回去以后开始大量收购红景天,秘密做出丸药来开始售卖。
那丸药倒果然有效,病人吃下去后只用七天就可慢慢痊愈。靠着这味药,程流离一偿所愿,让程家那块招牌闻名全国。”
天帝听他说到这里,问道:“她治好了那么多人性命,也算做了一件功德事,怎么你倒说她是犯了业障?”
司命道:“本是一件功德事,我也确是这样安排的。可惜程流离在物欲横流中迷失了本心,她垄断红景天制丸药根本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利。
她不顾百姓生死,与军阀相互勾结,执意以高价出售丸药。普通百姓人家一年的收入也买不起她家一颗救命丸药,为了活命,只能去偷去抢,甚至不惜卖儿卖女的也有。
程流离冷眼旁观着一切,至始至终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哪里错了,视人命如草芥,心下所系只有名利二字。
因为她不正当垄断药材,旁家药铺空有救人的法子也拿不出药来,数以万计的百姓只能因为贫穷一天天地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