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冲她一笑:“护你周全本就是我分内之事,不足仙子挂齿。”等黑白无常掳着她出了门去,甩袖重重合上了门。
转眼到了一十七日大婚前夜,从阴司阎王殿一直到冥界出口的过路客栈,直铺了百里红妆。道路两旁扯满五颜六色的花灯,照得彻夜不息。
流离看这情景,随口向小二问道:“娶一个妾都闹这么大动静,阎王正妻没跟他闹吗?”
小二拿过肩膀上的手巾擦了擦手,说道:“什么正妻,阎王那个花心大萝卜,会娶个正妻管着自己吗?”
流离一想也是,在堂中坐了一会儿,倒了几杯茶来喝。等最后一个客人也结账回了鬼市,看看时间,已是近寅时了,再有两个时辰就要天亮,届时外面肯定一阵吹吹打打,十分热闹。
她掏出兜里的请柬,想了想,还是扔去一边。阎王纳小妾,又不是娶正妻,这个热闹还是不凑得好。
“程流离可在?”
门外突然一声轻喝,流离伸长脖子去看,就见阎王穿着自己的官服带着一众手下和几个翠衣侍女走了进来,看那架势似是来者不善。
她生了几分小心,从椅子里站起来,说道:“阎王大喜之日,来此可是有事?”
小二和厨娘也听见这边动静,一道走了过来,疑惑地看着阎王一行。阎王偷偷觑了眼后院方向,清咳几声道:“寒渊神君不在吧?”
流离说道:“师父有事出去了。”
那就好。阎王暗暗松了口气,摆正了脸上神色,伸手朝袖中掏去。刚要把东西拿出来,身后蓦地响起一声清朗低沉的问话:“你来做什么?”
阎王吓个激灵,手顿在袖中不敢再动作。慢慢回身看着寒渊,不自觉就赔了笑:“神君回来了?”
寒渊淡瞥他一眼,举步走进堂中。这时候阎王才发现他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在他身后还跟着那位千娇百媚的涤星仙子。不知为何,在看见涤星的那一刻,阎王暗暗松了口气。
“我问你来这做什么!”
寒渊微有不耐,蹙眉看着阎王。阎王恍过神来,嘴唇蠕动了几下,躬身道:“禀……禀神君……本君……本君奉命……特来传旨……”
他盯着寒渊让人倍感压力的目光,右手伸进左手袖中,掏出了天帝亲手所书的圣旨。
“流离听令!”
这句话把流离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满面雾水地看着阎王。就见阎王朝她走近了几步,手里托着那卷明黄的帝旨,阴森森地开了口。
“流离,天帝听闻你与许泽有千年的缘分,很是感动,特为你们亲旨赐婚。”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皆是震动。许泽愕然往流离那边看去,却见她第一时间下意识地往寒渊那边看了一眼,这才扭头撞上他的视线。
那一刻,他分明看见她的眼里生了恐惧。
“什么缘分?”她声音里发着颤,难以置信地盯着阎王:“你在说什么?”
阎王不太敢看她,低着头道:“你还不知道啊,许泽他……”
“阎王!”许泽愤然出声,阻住他话头。
流离心中更是惊奇,看看许泽,又看看阎王:“到底是什么?”
阎王心虚不已,不自然地咳了几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他。
他误信了歹毒妇人,还当真以为天上尊贵的依雪仙子对他有意,痴心妄想迎她入门。
她说她不愿如他后院那些寂寂无名的女人一般,过个几十几百年就被他抛诸脑后。
为了证明他的真心,她必须要被八抬大轿抬进冥府,婚礼当天的喜宴要盛大而空前,最好让整个冥界都知道依雪要嫁进阎王府了。
她如了意,不仅整个冥界都知道了,闹得天帝也听去了一耳朵。谁不知道天帝那人最是睚眦必报,尤其是在女人上头,六百年前广德星君酒后亲了个侍女一口,岂知那侍女是天帝帐中美人,气得天帝把广德贬成了凡人下界历劫,到现在了还没回来。
阎王虽然是并没动过依雪一根手指头,可却狗胆包天要迎她入府,这事情不知比广德要严重多少。
若不是越简仙子给他提了个醒,恐怕他阎王的乌纱就要保不住了,不仅如此,恐会还有生命危险。
所以那天当他见了天帝,看到天帝周身竭力隐忍着的滔天怒气,他知道他只剩下了越简教给他的那条路。
“阎王喜事临门,可喜可贺啊。”
那天书案后的天帝冷飕飕地开了口,却并不抬头看他,目光只是凝在许久没有动过的折子上:“不知朕要包多少红包给你?”
阎王就做出了一副懵懂的模样,躬身道:“天帝这是何意,属下不知。”
天帝冷哼一声抬头看他:“你冥府的唢呐都快吹上我天庭了,你说没有喜事?”
他脸上略略惊诧,故作冥思状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道:“确有喜事,确有喜事。那许泽只是本君座下一个小小的鬼差,不曾想竟能惊动天帝操心他的婚事,属下待许泽谢过了。”
天帝一蹙眉:“许泽?”
“是啊。”他直起身来看向窗外流云重重,暗暗咬牙道:“下月十八,许泽将要迎娶过路客栈的流离姑娘。冥界向来死气沉沉,此番我冥府与过路客栈结亲,倒是能添一些喜气。”
天帝闻此一惊,瞬间来了兴致,起身朝他走了两步:“你说什么?这两人怎么要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