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胜音量拔高,难掩语气里的恼怒,“没事没事,你只会跟我讲没事!跟了我那么多年,每一次做事都畏畏缩缩,连这点手尾都处理不好!”
“我叫你劏了江明海,你就只敢剁了他左手。一个五十出头的阿伯,你怕他什么?简直是废物!”
木地板传出他来回踱步的声响,手上烟灰碎碎飘落。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对他有所畏惧,被骂得不敢还口。
“行了行了,是怕我杀了你吗?那份东西你记得藏好。”廖胜重重吸了口烟,吐出长息,“蒋慈今日就飞大马,现在人已经到机场了。
“她走了更好,免得心软起来碍手碍脚。”
“你以为她真的狠得下心?”廖胜嗤笑,“我现在是成全她,东西是她偷出来的,我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等她远走高飞之后帮她交给警察而已。”
蒋慈脊背凉意窜入头顶。她悄然拉开背包内格包链,里面果然什么都没有。
何靖账本,被廖胜偷了。
她指尖发颤,心跳如雷,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不会知道的——”廖胜踱步速度减缓,木地板上声音间歇拉长,“她现在只相信我,我不讲她怎会知道。”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不到你来多嘴?你拿了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廖胜把烟碾熄,换了只手拿电话,“总之以后大家都醒目点。一开始我就讲过,蒋兴那个老东西死了我们才有路走。”
蒋慈胸口起伏,听见蒋兴名字,忍不住攥紧拳头。
“呵——她到现在还以为何靖是杀父仇人。一提何靖就眼红,怕自己吃回头草,收齐钱立刻办移民。”
“老东西抛售物业那些钱等我去了大马再安排。你最好保佑辉记不要被何靖挖出来,大家坐同一条船上,钱就肯定没有了,命就自己看着办。”Ⓦоо⒃.ⅵⓅ(woo16.vip)
电话那头似乎问了个可笑问题,廖胜突然笑得大声,“他敢动我?我当时留他弟半条命,最后直接放狗咬死。剩下半身烂肉,他亲自去收尸怎会不知道。”
“就这样他连碰都不敢碰我。还是要多谢蒋小姐,把他迷得神魂颠倒,连两亿的赔款都愿意出。老东西他都不杀,何况是我?”
眼前突然一片发白。
蒋慈倚紧墙壁,被廖胜描述的场景惊得发颤。
残忍画面无需亲眼看见,行凶者越是轻描淡写,血腥味就越清晰。她被骗了,甚至被廖胜利用成敛财工具,趁她痛心欲绝之际,狠狠反咬蒋家一口。
“警察查不到的——”廖胜姿态悠闲,倚着书桌,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不屑,“老东西未给我打电话之前,我就赶过去了,在仓外面亲眼看着何靖走的。”
“你知不知道我跟了他十四年,他连一分钱股份都没留给我。”廖胜回忆起当天那个场景,既快意又恼怒,“十四年,养只狗都会有感情,何况是个人。”
“原本我打算叫倪少翔把他解决了,可惜倪少翔短命,事没办成自己先死了。何靖非要自己撞上来,那就借力打力,栽赃嫁祸咯。”
廖胜从书桌边走到茶几,瞥见茶水已凉,准备下楼叫阿香重新倒一杯,“一年一枪,亲自用他送我那支PM送他上路,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了。”
门外突然传来女声。
阿香见蒋慈迟迟没有下来,门口候着的司机焦急催促。她快步上楼,远远站在楼梯边,看见蒋慈倚站在书房外。
“小姐,东西拿了吗?司机说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阿香边走边说,却被蒋慈用眼神制止她继续往前。
廖胜一惊,迈了两步准备走出书房,却又突然开始往后退。
“阿慈……”他屏住呼吸,惊愕面对蒋慈手里的枪。
阿香被吓得失魂,“小姐——你要做什么!”
她知道书房里只有廖胜一人,蒋慈这样实在危险。
“阿香,你下楼。”蒋慈目光未从廖胜身上移开,“你叫司机先走,我不去机场了。”
“小姐——”阿香担忧蒋慈安危,却被蒋慈大声呵斥,“叫你下楼就下楼,有多远滚多远!”
阿香犹豫两秒,转身跑下楼梯。
廖胜极力调整呼吸。蒋慈眼底的愤怒冰冷与嗜血枪口昭示了东窗事发,但他不确定蒋慈到底站在门外听了多久,听了多少。
“阿慈,你听我讲……”
“廖胜——”蒋慈握紧枪身,无法让自己保持基本的冷静,“是你杀了我爸。”
廖胜被蒋慈逼得后退了几步,双腿抵住宽大书桌。他压下心中的紧张恐惧,“阿慈,你听我讲,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蒋慈往前,手臂高举瞄准廖胜,“你觉得我想的是什么样?当你是家人,是大哥,被你蒙在鼓里还帮你数钱?”
16枪。她每一个夜里仿佛都能听见那些子弹穿过蒋兴身体的声音,痛得她泪流满面,从梦中惊醒。
“你是不是误会了?”廖胜艰难挤出半丝镇定笑意,“钱都在你手里,我没拿。”
“我手里只有退股的钱。”蒋慈声音轻颤,“是你说帮我赔偿买家损失,是你说堂口兄弟跟了我爸那么多年,安抚需要遣散费。我变卖了我爸所有资产,加上何靖那张支票,足足两亿叁千万,我全部给了你。”
“是,是给了我,我也帮你给付出去了。”廖胜试探往前倾身,却发现蒋慈不肯后退,“阿慈,你先放下枪,你这样很危险。”
“是你有危险,不是我。”蒋慈指节微松,再度紧握,冰冷枪身捂得发热,“何靖帮我给了赔款,是不是?”
“你和他已经分手,他怎么可能帮你呢?”
“你自己亲口讲的,你不敢认?”
廖胜现在确定蒋慈把所有对话都听去了。他稳住情绪,誓要把她手里的枪哄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蒋慈拔高音量,连指尖都随之晃动,“你连我爸都敢杀,你无论讲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你。廖胜,十四年,你入我蒋家十四年,你居然做得出这种事情!”
廖胜心中翻涌愤恨,仍然保持警惕,“怎么,你现在是打算帮蒋兴报仇?”
他往前大胆踏了一步。蒋慈心慌,急得后退半步,“不要靠近我,你以为我不敢?”
“呵——”廖胜轻嗤,“蒋兴尸体就跟你在一个房内,你都不敢对何靖开枪,现在你照样不敢对我开枪。”
“阿慈,你还小,不要玷污自己双手。放下枪,你听我讲清楚来龙去脉。”
蒋慈摇头,绷不住的泪瞬间坠落。
“我没对何靖开枪是因为我爱他,但不等于我不敢对你开枪。”
廖胜这局一石二鸟,把蒋兴杀了,还让唯一能保护自己的何靖被远远推开。蒋慈恨自己识人不明,恨自己无能为力。
“爱他?”廖胜眼底涌起剧烈怒火,“我根本不明白,你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怎会如此作贱自己。跟一个叁教九流的男人在一起,你到底贪他什么?是不是他喂了你白粉,你离不开他啊?”
“我做什么都与你无关。”蒋慈极力深呼吸,“我就算不跟他在一起,我也不会对你有任何感觉。”
廖胜露出冷笑。
“蒋慈,这么多年我对你真心真意。你12岁发高烧,半夜叁点是我抱你去医院,彻夜守在你身边。13岁你跟同学打架是我去学校替你解围,代你登门致歉。你参加比赛我永远第一个守在门外等你下场,甚至连报复男同学这种事情都是我帮你出手的。你每个月来月经是几号我都知道,那个礼拜我一定会嘱咐阿芬煲红枣姜茶。你现在跟我讲没感觉,讲与我无关,是不是太迟了?”
蒋慈根本不觉感动,反而脊背发凉,“没想到你是个变态,从我12岁开始觊觎到现在。”
“是,我是变态——”廖胜往后靠着书桌,脸色变得阴暗邪气,“你未发育的时候我就偷看过你换衫。那时候你最喜欢穿白色内衣,干干净净,纯洁无瑕。谁知道你后来什么颜色都敢上身,现在还经常穿黑色?好廉价。”
“你闭嘴!”
“是何靖中意吧?”廖胜语气逐渐低沉,盯紧蒋慈难堪又愤怒的表情,“你真是自甘堕落,这般低级的取悦你都肯做。”
他等了蒋慈这么多年,只要她今日按时飞去大马,从今以后江山美人都能到手。没想到事与愿违,还胆敢拿枪威胁他。
过往忍耐全部燃烧成恨意,她跟她爸一样可憎。
“我应该一早就奸了你。15岁就大肚,16岁就生子,一年一个,蒋兴抱孙抱到忘乎所以,到时候连枪都不会拿了。心甘情愿把钱给我,省得我浪费那么多力气。”
“廖胜——”蒋慈抬手抹掉脸上眼泪,“我爸照顾你这么多年,你居然是个畜生。”
她从未想过认识十几年的人一朝反咬,会如此狰狞恶心。
“照顾我?”廖胜笑得诡谲,“如果不是你爸当年在泰国为了脱身,把我爸供出来,我爸会死?我会成为孤儿?我跟了蒋兴十几年,我所有的钱都要靠自己赚,谈何照顾啊?”
“蒋兴这个扑街,除了你和你那个死了的妈,任何人的命他都不放在眼内!他才是那只喂不熟的老狐狸,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蒋慈不了解那段恩怨,但她完全不信廖胜说的每一个字,“我爸是什么人,我自己清楚。”
“是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老爸顶天立地,赚大钱有魄力,就算是混黑社会也比别人厉害?蒋慈,你是不是有恋父癖好?才会找了个和你老爸一样对女人痴心痴情的贱种。”
“你真的令我恶心。”蒋慈把子弹上膛,站直身体,“我不想跟你废话,把所有钱和何靖的账本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