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不好受。
对于他来说,这种感觉就仿佛是将身体里的内脏全部搅碎,却又强迫着他保持清醒。
“还有……半个小时。”他支撑不住的倒在地上,却又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还有半个小时徐真就回来了,不能再拖了。
季一流看向自己受伤的右手,痛的有些恍惚。
这玩意儿真是够狠,来之前,他根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连受命珠都制不住的鬼,他也是第一次遇见。
不过他也并不意外,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不过是太没见识了而已。
“你倒是挺能撑。”季一流突然觉得有些荒唐,他颤颤巍巍的指着姜涣所在的方向:“你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个杂碎罢了。”
明明什么都不是,竟然能将他逼迫至此。
“我不是个物品,我有自己的思想。”姜涣看着在打斗中散落一地的巧克力,有些心疼。
“而且我也不会害人。”
那都是徐真买给他的。
他现在真的好难受,如果能吃颗糖就好了。
“仅仅因为你是一个有生命的人,就自以为高我一等吗……”他死死地盯着季一流,眼神中依旧带着往日的嚣张,发狠地说道:“像你这样的活人,又与我这种杂碎有什么区别?”
☆、好兄弟
季一流十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和母亲便离婚了。
看到法院判决书的那一刻,他打心底里为母亲高兴,磋磨了那么久,她终于可以过上梦想中的好日子。
他牵着季三辰小小的手,满心欢喜的呆在他们原本破旧的小屋子里,等着母亲带他们去新家。
那时父亲是怎么说的?
“臭小子,你难道以为那个自私自利的女人会对你们有多好吗?你们两个过去了只会成为她的累赘,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送到什么地方去活活饿死……”
季一流厌恶的看着他离婚后变得丑陋的嘴脸,没有答话。
他才不会相信这些话,就算母亲不喜欢他,也绝对放不下弟弟。
站在新家的门口,他看着季三辰白白嫩嫩的小脸,忍不住捏了两下:“小三,你总算是有点用处了。”
这个以前他一直厌恶的小孩儿,却是母亲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所以只要有他,自己就绝对不会落得那种下场。
事情也果真如他所料,他轻而易举的在那栋富丽堂皇的屋子里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而在他一天又一天的刻意讨好下,季三辰也对他极其亲近。
母亲虽然看不惯他整天不学无术,总是沉迷于那些丹符道术,却也在季三辰一次又一次的求情下由着他去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越来越讨厌那个成天追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团子,经常在没人的地方给他使绊子。
傻乎乎的季三辰怎么能懂得这些,他只觉得大哥是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了,他每天都想让大哥跟自己一起玩。
成年之后,季一流便开始偷偷攒钱,他一边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一边规划着自己的未来。他不想再跟季三辰捆绑在一起了,他想搬出去,过自己的人生。
他还记得自己偷偷溜走的那个夜晚,当时季三流看他的表情仿佛是被背叛了一般,他漆黑的眸子定定的望着他,眼里还含着泪水。
季一流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放在他的手里:“乖孩子,千万别告诉妈,我明早就回来。”
十一岁的季三辰信以为真,便握着糖站在原地等着他,直到太阳升起也没再见到他。
刚离开家的季一流就像一只被长时间关在笼子里的猫,觉得就连外面的空气都格外的香甜,他自己租了一间小屋子,每天吃着泡面度日,节省的花着自己带来的那些钱。
他确信母亲不会来找自己,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钱花完了之后,他又找了个天桥,靠在桥洞下给人算命为生。
日子说不上太好,却也算过得去,渐渐地,他又觉得无聊了。
而在天桥不远处,也经常会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远远的望着他不敢走进。
每当这时,季一流总是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认真的在黄纸上画着平安符。
季三辰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他每天往前挪动一点点,最终在天桥下的一块石头上扎了窝,每天都会来呆上一两个小时。
“大哥,回去吧,妈妈很想你的。”他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努力想增加自己所说的话的可信度。
“我也很想你。”他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补上一句。
“……你天天来,不累吗。”季一流吃着火腿肠,觉得这小子真傻,还真以为自己之前对他有多好似的。
“不累,我要每天都来,直到你跟我回家为止。”
就这样,季三辰信守了自己的诺言,每天按时来桥洞打卡,一直到他高中毕业。
在上大学的前一天,他最后一次来这里,发现往常那块坐起来很舒服的大石头消失了。
他疑惑地歪了歪头。
“别看了,那块玩意儿已经被你坐秃了。”季一流拍了拍腿上的草屑站了起来:“愣着干什么,不是要带我回去吗?”
他看着季三辰青涩冷淡的少年面庞,想着当年的小团子,突然也觉得没那么讨厌了。
他一直是个孤独的怪人,从小就没人爱他,他也总是笃定的觉得世界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自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