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齐人家 作者:杀猪刀的温柔
再见齐奚,平哀帝说要抬她出门看看花,齐国公当下就皱了眉,国公夫人不动声色扯了下他的手。
平哀帝显得很高兴,跟国公夫人说罢又转头对齐奚道,“你种的那几盆迎夏花今早都开了,你去看看。”
齐奚默然朝母亲看去。
谢慧齐没说话,她也来不及说,皇帝话一出,宫人们就动了。
有皇帝在,这宫里就不是她说话的地了。
皇帝一声令下,众人小心地抬了齐奚出去,齐奚好久没见阳光,出门初见光时闭了会就又睁了开来。
皇帝伸手拦在她眼上,挡了阳光。
一行人坐下,看着在盛夏的阳下绽放得热烈的花儿,齐奚的嘴边有了点笑,显出了几分天真无邪来。
“表伯母,您喝水。”平哀帝一直很殷勤地招呼人,一路只闻他的声音,这时候他把茶放到谢慧齐面前,又拿勺弄了勺水,自己先试了试温度,随后弯腰放到了表妹嘴边,轻声道,“喝两口润润嘴。”
齐奚以前日日打理的花开得确实都好,花盆摆放的位置也都是她亲手摆的,表哥让她喝水的时候她也没离那些姹紫嫣红的花儿,尔后又朝父母高兴地看去,眼睛亮亮。
女儿高兴得像个小女孩,谢慧齐不过微微一怔,嘴边也扬开了笑。
皇帝也是看着齐奚笑了起来,齐国公跟谢晋平在旁看着没出声,这时国公夫人开了口,转头跟丈夫与弟弟商量起下个月节庆日家中怎么个过法。
还道,“今年就两府一起过罢,咱们两家也好久没一道过中秋了。”
谢晋平自是点头,又道,“依姐姐的,今年庄子里种了些麦稞,你爱吃的那种,八月虽还没熟,但能拣些熟透了的打下,到时候姐姐做点心的料就有了。”
谢慧齐笑了起来,摇头道,“姐姐做的已不如当年好了。”
一家人闲话家常,如皇帝的意,一道用了午膳,等到膳后茶毕,男人们走了,谢慧齐靠在又搬回来了的女儿的床边的椅上,手握着女儿有些过热的手,一直无声。
等到绿姑端来了退烧药,谢慧齐喂完光闻着就苦得发涩的药,给女儿擦嘴的时候才淡道,“你太纵着他了。”
哪怕是他确是为她好,她也太过于对他百依百顺了,她高烧虽退,但日日低烧,出去一趟回来,做得再小心也难免会受些苦。
齐奚一直在偷偷瞄她,听到这话众多想为表哥说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又咽了下去。
他心疼她,她亦如此,而且她还有父母长辈为她担忧为她欢喜,而他却只有一个她了,她舍不得拒绝。
最终她笑着朝母亲道,“我还是有些像您的。”
她说得小心翼翼又满脸讨好,谢慧齐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好了,睡罢。”
等女儿睡下,谢慧齐又发起了呆。
像她?
是有些像罢。
她们骨子里都挺舍得为难自己的,如果成全的是心中所爱的人的话。
今日的太和殿有些安静,皇帝不见人,偌大的太和殿一望广阔的宫坪上不再有来来往往的人,阳光正好躺在殿顶的琉璃瓦上,威严肃重的太和殿此时美得不像人间宫楼。
踏步入了正门,皇帝抬眼看了看上空,眼睛眯了眯,回头朝齐国公笑道,“太和殿有二十年没休整过了。”
齐国公抬首望了一眼,颔首道,“是有这些个年头了。”
“太帝年当年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平哀帝往前走,又问了一句。
“英明神武。”齐国公简言。
平哀帝微微笑了起来,他摒弃了抬伞的宫人,与齐国公,谢大将军走在了烈阳下,他背着手举步悠闲,先前沉默的他一进了太和殿嘴里的话却未断,“朕也还记得他,与表伯父所说相差甚远。”
刺眼的阳光下齐国公也眯了眯眼。
“朕也记得朕小时候,”齐国公不答话,皇帝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前走,语气悠悠,“三番五次跟誓,以后决不当个像他一样的人。”
说到这,皇帝嘴角勾起,“像他一样的皇帝。”
这时一直低头不语跟随皇帝的谢晋平略一侧头,看了自家姐夫一眼,见姐夫脸色平淡,他便随意收回了眼。
“可惜,”皇帝看着太和殿,迈上了第一道台阶,嘴边笑意缥缈,“朕还是像了他。”
第一道台阶不过十二道,一会儿就上去了,太和殿近了,太和殿正殿上面的金碑闪闪发光,耀眼得能灼伤人的眼。
皇帝眯着眼看去,脚下的步子未停。
他啊,他这二十来年,觉得自己过得像人样的日子居然皆能数得出来,也历历在目。
他的记性太好了,好的记得太牢,坏的一点也丢不掉。
真是温家人,打骨子里就偏执贪婪。
“国公爷……”在快在迈上第二道殿阶时,皇帝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左后方的人。
齐国公面色淡淡,除了两鬓的白色,他容貌还年轻,不太像快年及五旬的人。
“那些人朕杀得不悔,”皇帝也看着他淡淡道,“就是累及你了。”
哪怕累及,他也不悔。
他把持的深宫那些人依旧可以把手伸进来,害他的女人,杀几个为首之人已是为着她修身养性了,那夜他就差一点屠了温氏皇族的门。
这些人挑起了他遗忘了的对太帝,对皇族,对这个深宫的憎恨。
“皇上,走罢。”烈阳下,齐国公声音依旧平稳,引得皇帝笑了起来,颔首上了殿阶。
他还记得当年他父皇对他说,别人的别人的,你的是你的,他不给的你就是求也求不来的,实在想要,只能靠抢,尤其你表伯父家的,他护得太牢,你想要只能抢。
激怒他这个表伯父不是件简单的事。
但皇帝知道他已经快了。
一入太和殿净了脸坐下,皇帝道,“国公爷手上还有多少人能为朕分忧的?”
齐国公正眼看向他,沉默了一下道,“没几个。”
“是么。”皇帝有点可惜,端起茶杯放在手中转了个圈,沉吟了一下方道,“朕想叫齐璞表弟回京,不知您意下如何?”
皇帝用了敬称,但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齐国公这时候嘴角扬起了点薄笑,笑容冰冷得很,“皇上如若是问老臣的意思,老臣觉得不妥。”
国公府已经是被置于水火之中了,当前的事还没解决,国公府长公子再回京,到时候不能坐实的都要被人坐实了去。
“那朕要是想让他回?”
“不,妥。”
皇帝话未完,齐国公就打断了他,字字如刀,眼睛也锐利得如刀一般,“皇上三思。”
平哀帝笑了笑。
三思?可不就是三思。
“那您把奚儿表妹接回去罢,”平哀帝依是淡淡道,“让表弟回京,还是让表妹回府,您选一个。”
齐国公笑了起来,这时候他连眼都是冷的,“皇上一句话的事,回头我这就接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