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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又被别的门派挖走了 第95节
    可如今,她却在千道宗的一处偏僻角落里再次听到了这首歌。
    那园子被一道铁锁锁着,外面还封着几道符咒,似乎是禁地。什么样的地方会关着一个女子,而这女子旁若无人地在园子里哼唱着歌?
    她轻声飞了过去,靠近了铁门,而当她靠近时,那声音突然颤了颤,突然不唱了。周围瞬间寂静一片,楚辞也在心中纳闷,这女子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能察觉到她的存在。
    “谁……”
    那声音里带着一些颤抖,似乎极怕。楚辞也不敢说话,什么声音也不敢发出。而那女子却大着胆子敲了敲墙,咚咚咚声想起,楚辞这才意识到,那女子竟然是靠在墙上,两人居然只隔着一道墙的距离。
    她轻轻道:“饿。”
    饿?
    难道没人送饭吗?这不会是程修私自豢养的哪个小妾吧?
    楚辞一声不吭,却瞬间化身为人形,从怀里掏出了一包芙蓉糕出来。她盯着那包芙蓉糕沉吟不语,自家师兄酷爱糕点,各种糕点摆满了屋子,她便也常常随手拿来当点心吃。
    不知,她吃不吃芙蓉糕?
    她闭上眼,手臂却一送,那包芙蓉糕就被她塞到了铁门内。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还伴随着铁链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人缓慢站起,再轻轻蹲下。
    楚辞则侧身在外,头也不敢露。只看到一只手缓慢地伸了出来,那只手极美,手骨匀称,指尖如青葱。只是,上面却落得了一些皱纹,将那美大打折扣。
    芙蓉糕很快便被拿了过去,紧接着,纸封被扯开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想必那女子应该是在吃芙蓉糕了。
    又过了一会,女子的歌声又响了起来,轻盈浅哼。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楚辞也湿了双眼,听她一遍又一遍的唱那一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满目萧然,初冬已至,而这方小园中却有一个受困的女子,执着地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
    园子上的石碑早已被长得旺盛的青草覆盖了一大半,而“铜雀园”三个字却依稀可见。楚辞怔怔地站在门外,听着那首歌,心却似乎已经坠到了谷底。
    曾听闻,铜雀春深锁二乔,是天下男子皆所求的愿景。江山在手,佳人在侧,何不美哉?历史往往只会为成功人而书写,可真正沦陷为牺牲品的女子们,到头来也无法在史书上落得个全名。
    若她今日不在这里,是否早就已经嫁人为妻,也被人称为某氏?
    她又在思念谁,将一句又一句的诗句挂在紫藤的枝,低头半晌,对着万物寂静的此刻,怀念一个日夜思念的人?
    叹息悠悠,那个人,能听见吗?
    良久,楚辞突然开口了:“明天,我给你带酸枣糕好不好?”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楚辞以为她不会再回应自己时,那个女子却突然低声道:“好。”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晚了sorry,情绪没到位,于是就写得有点久~
    引用:
    1.《诗经·郑风·子衿》
    ? 89、不屑相思(双更)
    “第二关试炼, 启——”
    “请千道宗宗主——”
    遥远的宣告声响彻云霄,千道宗的弟子为之欢呼,为他们最为强大的宗主而自豪。
    程有时携着夫人的一同踏上了高座, 他缓缓抬手,对着底下的弟子示意:可以开始了。
    鹰似的金眸忽明忽暗,眼下却因岁月生出了许多细密的皱纹, 更是为他添上了丝别样的风致,将“有时真人”的温润之名衬得非凡脱俗。
    左手边,他的发妻金九秋雍容华贵地坐在身侧,笑容恬静温婉。
    无人不知, 他们是江湖上名声大噪的神仙眷侣恩爱夫妻, 程有时温润翩翩,金九秋大气和善, 只是养育出了个放肆不羁的儿子程修, 被人称作憾事。
    古渌山庄长老白益堂笑了笑:“宗主与夫人当真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啊。”
    金九秋掩着嘴笑了笑,轻声道:“益堂长老说笑了。”
    程有时却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 似乎对这毫不关心一般。他微微一笑:“白长老,第二关试炼如何?有多少弟子进入试炼?”
    白益堂踟蹰了一会,拿不准主意,只好去问长门宗宗主林再思。
    林再思拍了拍大腿, 哈哈大笑:“你这什么臭记性,听好了, 一共二十人,其中有长门宗弟子四人, 微山派弟子一人, 古渌山庄弟子两人, 千道宗八人,坞都陈氏一人,东隅一人,函天宗三人,记住了吗?”
    白忆慈冷冷道:“白长老大抵是因为自家弟子才入选了两人,这才无暇顾及吧。”
    “哈哈哈哈哈哈……”
    游亦方闲闲喝茶,不说话。可那样子却让白益堂颇为看不惯:“游掌门可要小心啊,这试炼中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那宝贝弟子可别刚得了青月就要转手送人吧?”
    “啪”的一声,一股滚烫茶水飞溅而来,白益堂急忙躲闪,却听白忆慈道:“白长老,嘴下积德。”
    游亦方却全然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摸了摸胡须,微笑道:“放心,我这弟子,以一敌百,白长老多虑了。话说回来,我昨日看了一句诗,众位可愿一听?”
    长门宗宗主林再思爽朗道:“念呗。”
    游亦方了然地抚了抚衣袖,高声道:“曾听闻少陵野老有一句诗,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这诗讲的是他曾追逐诗仙太白寻丹炼药,却毫无进展,只可惜了这每日喝酒饮茶飞扬跋扈的虚度岁月了。”
    林再思立刻哈哈一笑道:“我怎么好像听说,这白长老近日修炼不得章法,在一个境界内卡了整整七年,可有其事?”
    游亦方皱眉道:“白长老以丹修之身威震四海,境界更是一日千里,怎么会停滞不前呢?”
    白益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心中却十分气恼。他虽为丹修,却已经停滞修炼了许久,旁人只知他停滞了七年,却不知他现在心念杂乱。而半月前被一个戴着鬼面具的黑衣人袭击后,他现在更是受了内伤,根本无法稳定修炼。
    他年过半百,已经逐渐衰老,早些年为了帮助自家师兄夺权,硬生生后退了十多年的境界,才得来了这大长老之位。
    可游亦方和林再思这两个老东西竟然当众嘲讽他!
    “你!”
    正当白益堂要发作时,千道宗程有时突然插话道:“各位,试炼已经开始,这三日之中,任何人也不得干预各门派弟子。与其坐着苦等,不如我们商议一下这青灵塔的修缮事宜吧。”
    他的夫人金九秋也含笑道:“对,正事要紧。”
    程有时侧身看了夫人一眼,笑容感激。
    ……
    千道宗,铜雀园。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草丛深处传来,一双黑靴踏过,隐在草丛中的人终于渐渐露出了面容。
    程有时看着那方偏僻了的园子,突然沉默了下来。
    此刻正有人轻声唱歌,婉转动听:“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程有时的眸子暗了下来,一声低语,道不尽他的一片相思:“佩星……”
    什么是如愿?
    凡人大抵都是为了团圆与幸福安定,再或者是为了官运亨通、子孙和宁,无论如何,能笑对此生,便不足为憾。
    而修士呢?
    修士一生为人所敬仰,却也终究逃不过爱恨痴嗔这四个字。
    那他呢?
    人人都说他这一生撞了大运,原本只是一个娼妓之子,却因为老天体恤而被千道宗认祖归宗。而他从此,水涨船高,竟然有朝一日坐上了宗主之位,实乃苍天垂怜。
    而他更是迎娶了麟梦金氏唯一的女儿——金九秋,拜了一个便宜岳父。金程两家喜联姻缘,永结秦晋之好。
    程有时偶尔会恍惚,忘记自己到底今夕何夕,岁月更迭。
    只记得七八岁时寒霜刺骨,人人在家欢聚春节,而他却衣衫褴褛,小心翼翼地在街上乞讨,受惊打骂与冷嘲热讽,晚上再回到街角的那个草棚子,和他那得了病的娘娘苟且度日。
    他那时还不叫程有时,而被娘取名为程三,因为娘说了,贱名好养活。
    程三、三郎,这便是他的名字。虽为千道宗宗主之子,却无人将他看在眼里,只因为,所有人都不信。
    笑话,他一个破要饭的是千道宗宗主的儿子,那别人明天就能去凡间当皇帝了。
    可娘说了,他就是千道宗的血脉,他这一辈子都会是千道宗的血脉。
    他的降生,全然只是一个意外。
    千道宗的宗主程有道游戏人间,偶然宠幸了一位烟花女子芸娘,却因为贵人多忘事,全然忘了曾经春风一度摸着那女子的腰窝说美哉甚妙,明日一定要赎了她置个宅院好生养着。
    男子在床榻上的话,想来都只是一时兴起,而那个真挚过头的芸娘却突然动了心,日日期盼着她的程郎来赎她。
    可千道宗宗主程有道,向来都是一个大忙人,忙着除魔卫道左右逢源,哪里会想起她的存在呢?她便瞒着所有人保住了肚子的胎儿,却不料还是被嬷嬷发现了。
    嬷嬷看芸娘素来温顺又听话,便给她一个机会:一碗堕胎药摆在眼前,只要喝下便可不计前嫌。
    可芸娘却被所谓的甜言蜜语弄昏了头,一心想要借着肚子里的孩子求得个锦绣姻缘,也因为如此,怀胎八月的芸娘便被赶出了青楼。
    一朝卖笑,最为可惜,如今她终于脱离苦海,却还是一心念念地要母凭子贵。谩骂、嘲弄,都让她突然明白,原来之前的话早都不作数。如今要想再回青楼,也因为这个孩子而不了了之。
    于是,他们便距离千道宗最近的贫民区住了下来,偶尔受些邻里接济,勉强度日。可见过锦衣玉食的芸娘又怎么甘心,久而久之便再次堕入风尘,而他被街上的孩子轮番嘲笑,说他娘亲是卖肉者。
    他原本不知什么意思,却偶然撞见了母亲与街上屠夫调笑的样子时,他突然面红耳涨,羞耻万分。
    娘说了,有朝一日,他一定可以认祖归宗出人头地,他和娘都能过上好日子。
    他信了,可换来的却是街上小混混们的拳打脚踢与嘲讽。
    可他不懂,将盛着窝窝头的破碗摔在地上:“醒了吗?梦醒了吗?少说什么我是千道宗的血脉,你知不知羞!”
    芸娘那张喜上眉梢的脸上突然煞白,而他推门出去却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人。这些世家大族掌握着奇能巧计,寻常人万万不敢得罪。
    一个大汉凶神恶煞地拎起了他,要好好教训教训他,却被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大力,不得无礼。”
    一双白净的手伸了出来:“你没事吧?”
    “给你吃松子糖。”
    他喏喏地不敢抬头,只敢将那包松子糖攥在手中,不想放手。
    “咦?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