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面前这个人,她有着世上最好看最明艳的双眸,有着世上最勾魂夺魄的面庞,可这些,却没有一点点是属于他的,他听见她轻声低喃着,透着不耐。
“没有,江逾白,从来没有。”
她可以为着救那个人,命去了半条,亦能在衍天宗里与方鹤川说笑,却唯独对他嗤之以鼻。
除了在幻境中,他是她的少师,她对他晓意讨好。
可那些日子都是假的,不过是因着在幻境之中,她不记得他,亦为着她夜不能寐,故而才肯费一番心思与他周旋。
他成了天底下最可笑之人,忽得便想再入一回缚魂灯,再入一次幻境。
不,他想就此待在幻境之中,沉溺于那些虚幻,也好比眼下日日遭剔骨凌迟之痛得好。
或者,他甚至卑劣地想,拿出缚魂灯,以此迫她待在他的身边。
然,缚魂灯已经不在了。
他的血,她全然不在意,他再也没有什么能拿出手教她多瞧一眼的东西了。
江逾白唇边勾起一缕笑意,初初似克制的痛吟,渐渐发出嗤笑的声音,只不知是在笑旁人,还是笑他自己,至最后,江逾白笑声愈发肆意,直至眼角逼出了泪,才从喉间溢出暗哑的声音。
“可是,世上已无缚魂灯了……”
在他以术法引雷强行破境那日,缚魂灯便碎了……
苏婳婳沉沉若水的面上终于因着江逾白的话而破碎,鼻尖泛起涩意,哑着嗓子怒斥,“你胡说。”
江逾白缓缓直起身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气力,他摇摇晃晃勉力支撑住身形,眸间皆是克制的疯狂。
“婳婳,你想救他,我还有法子。”
江逾白一步一步朝苏婳婳走去,他身量高,眼下着了黑色长袍,周身黑雾缭绕,仿佛是从地狱中醒来的鬼魅,说出口的话亦是勾魂摄魄一般。
苏婳婳心渐渐下沉,眼下的江逾白太过陌生,仿佛又回到了那夜入魔时的模样,可她忘了,江逾白本就入了魔,再不是从前那个宽袍大袖一袭月白长袍的逾白仙君了。
“你有什么法子。”苏婳婳唇口微启,喃喃道。
“求我啊……婳婳……你求一求我……我便说了……”
江逾白终于行至苏婳婳的跟前,二人离得这样近,都能听见彼此缠绕不止的唿吸声。
苏婳婳眼睛睁得大大的,瞳仁不住得抖动着,“我不……”
可话还不曾说完,江逾白便微微底下头,寻着了苏婳婳的唇瓣。
蓦得,这段时日所有的苦熬都在这处有了着落,江逾白的唇口微微轻颤着,透着小心翼翼,这魂牵梦萦的感觉是世上最好的良药,能将所有的痛楚皆归于旁处。
可苏婳婳哪里肯应,在一瞬的愕然之后便是怒然不已的挣扎,可苏婳婳不过一个抬手便被江逾白制住了。
入魔后的江逾白道法仿佛更甚,却不似从前那般凛然,周身唯有黑气氤氲,因着苏婳婳的挣扎,江逾白眼底微微翻着红,连唇瓣上动情晓意之事眼下都好似带了三分怒意。
在唇口厮磨着,亦将苏婳婳所有的呜咽之声皆吞之入腹,可渐渐的,江逾白仿佛也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凉薄的唇瓣缓缓移动中,循着苏婳婳的唇角,继而至圆翘的下巴,落在了纤细的脖颈之上,渐渐的,苏婳婳神思翩跹,好似回到了那些痴缠的夜晚,他那样有本事,能轻易撩开那些欢愉的轻纱。
就在堪堪要沉沦之际,苏婳婳闷声道,“江逾白,要我求你,除非我死了……”
江逾白缠绵的吻在这一刻顿住了,苏婳婳的话再一次将他千疮百孔的心搅得稀碎,他眉头紧蹙,痛苦非常,唇口停在她的耳畔处,溢出沙哑的声音。
“我真是厌你……”
江逾白缓缓抬起头,眸中一片死寂,他违心得说出伤人的话,像是一个卑微的输家,在最后一刻往妄图用这些话来激起面前之人眸中哪怕一点点的星光来。
但是没有。
苏婳婳别过了头,都不曾瞧他。
江逾白忽得便觉得自己是个戚戚然又反复无常的小人,他矮着身子,艰难地启唇。
“婳婳,你瞧瞧我罢……你待他们都这样好……为何不肯多瞧一瞧我……”
言讫,苏婳婳忽得回转过头,定定然望着江逾白。
江逾白这才发现,苏婳婳的眼眶里泛着隐隐的红,噙着泪,却强忍着不及落下。
蓦得,江逾白心下一沉,心绪一窒,那颗因着她而跳动的心脏眼下在胸腔内杂乱无章地乱撞着,下意识地屏息,看着苏婳婳轻蹙了眉头,看着她面露痛色,看着她终于启唇。
“江逾白,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我都想起来了江逾白……你也想起来了罢?你怎么敢,在我跟前装得这样情深意切的模样,你怎么敢,怎么敢在我跟前这般凛然,言辞凿凿说要我求你,你怎么敢,怎么敢要我多瞧一瞧你?”
“倘或我早些想起来,我如何会让你这般欺负我。”
“凭什么你以为割几道口子滴几滴血我便要悦你,凭什么你以为你修为散尽说要与我结为道侣我就要悦你?!”
“江逾白,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我所受的血尽之痛,化骨灼身之痛皆是真的……我内丹被生生碾碎……这些痛……这些痛皆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