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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逾白今日早早便来了正堂,而后便在这处站着。
    苏婳婳入小院的脚步声江逾白是听见了的。
    他还听见了她唤道安,听见了她与道安说的话,听语态,面上应该还噙了笑意。
    但江逾白的面上不曾掠起一丝涟漪,连眼眸都不曾掀一下,只负在身后的指节微微有些发白。
    苏婳婳推门入屋,江逾白知晓,原想着她会径直坐在桌案前,毕竟案上还放着她昨日不曾瞧完的书,可她竟会入内间来寻人,这是江逾白不曾想到的。
    耳边是她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她如今愈发大胆,步履声一声声没有一丝惧意,不多时,脚步声停在他身后。
    他听见她唤他,“少师。”
    她的眸子乌黑深邃,清澈如水,光华氤氲,许是被他的神态吓到了,眸底是一闪而过的黯然,但不过一瞬,便又是热切非常且灿若繁星一般。
    江逾白面色如常,口中疏离道。
    “既来晚了为何还不入座。”
    说罢,轻甩了衣袖走过苏婳婳身侧,再不曾多瞧她一眼。
    苏婳婳不明所以,却感受到了江逾白言辞中仿佛透着一丝莫名的不悦,至此,抿了抿唇,夹着脑袋便往外间跑去了,跑过江逾白身侧时,还带着了一阵风,撩开了江逾白的衣摆,倒让江逾白又顿了一顿步子。
    苏婳婳坐在桌案前,很是认真得瞧着书册,瞧至不明处,便敛眉细细作想,想明白了便继续往下瞧,想不明白的,便问江逾白。
    譬如这处,书上写“夺天地造物之功”、筑基炼丹,便可“长生久视”。
    后头还有“召方士千人,读经立著”,“择丹室,禁秽,寻鼎器”诸如此言,说得神乎其神。
    “少师,炼丹当真可以得道成仙么?”
    江逾白正垂眸,听着苏婳婳的声音抬起头,映日眼帘的便是苏婳婳不解又迷茫的神情。
    他知晓幻境中的这个世界于道法类术很是浅薄,书册上头还停留在妄图以炼丹来得道的法子,实则该以肉为器魂为引,过筑基,修出内丹,而后度过元婴期、洞虚期、空冥期、待至大成期便可渡劫,若能顺利渡劫,方能大道成。
    倘或寻捷径,亦可与合欢宗之人双修,以炉鼎辅之,炼精气神,倒也能快一些,却也不过能至空冥期罢了。
    这些话,江逾白自觉与苏婳婳无多言的必要,故而只轻声道了一句,“未可知。”
    苏婳婳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倒像是了然,“国师在宫内便着意炼丹,我父皇亦很是信任的。”
    人难足,得士便想得天下,得天下便想长生,古来如此,原也无甚稀奇。
    江逾白如今幻境中的身份到底是国师的师弟,遂听着苏婳婳的声音,倒也不曾辩驳,慢条斯理得将手中的书册翻过一页,算是将这个话头别过了。
    待外面日头落山,苏婳婳见着江逾白起身,亦噙了笑意跟在江逾白身后,小声道。
    “少师,我今日吩咐拂絮做下了您爱吃的。”
    说罢,抿了唇微微一笑,一副等着被夸的模样。
    这仿佛沉了他二人不可言说的默契,苏婳婳知晓江逾白不会夸她,但若投其所好投至他心上,他的眸子有时会柔软似水,于苏婳婳来说,这便是夸赞。
    但今日的江逾白很是反常,听着苏婳婳的话,顿了步子,连头都不曾回,“近来你功课做得好,倒也无甚需我另外再费心力教的。”
    说罢,撩开衣摆便朝另一头去了。
    江逾白的身量高,苏婳婳立身在他身后正努力垫着脚尖蹦跳着玩闹一般,冷不防听见江逾白的声音,面上的笑意一僵,还不及应,便将江逾白转头兀自回了。
    苏婳婳不算蠢笨,只是这几日被江逾白另待着,以为自己如同宫里头其他得圣上欢喜的皇子公主一般,得了一点偏爱,毕竟先头他还带她下山。
    虽说苏婳婳如今被重新批了命,可才刚批完命便被送来这处圣山了,故而她其实并不曾享受到一个公主合该享受到的一切。
    准确来说,她批命之后,头一个正经相处的便是江逾白。
    她能感受他从不欢喜她到妥协,她以为那就是如同圣上给予旁的皇子公主的偏爱。
    但是今日,江逾白的忽然反颜相向,着实让她手足无措。
    他明明知晓她为何想要他每晚去她屋内坐一坐,这原是二人先头都说好的,但他如今拒了她。
    不似之前她使性子想要去放花灯瞧龙舟,她能真切感受到他不欲与她多言。
    不明,却也无法。
    拂絮上前来时,正奇怪今日竟不见少师,一转头却见苏婳婳眸中噙着不及掉落的泪珠子,赶忙不动声色得将人迎进去。
    待屋内无旁人,方才小声问询,“殿下这是怎的了,少师呢?”
    苏婳婳吸了吸鼻子,抬手拭泪,撇了唇角,佯装不在意道,“无事,少师今日有事,快些布膳罢拂絮,我饿了。”
    拂絮见状,也不多言,遂朝外头吩咐去了。
    在屋内坐着的苏婳婳想了想,又道,“先头替少师备下的吃食,差嬷嬷送一份去罢。”
    拂絮应下。
    拂絮手脚很快,不多时便布好膳食,苏婳婳遣了拂絮,兀自坐在圆桌前,不动筷,有些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