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周围的男子真是多,怀中的储物袋里揣了一个,每日还要与另一个嬉戏调笑。
想来也是,一只略有些容色的妖物罢了,何来的真情,倒是那姓方的凡人,被诓骗而不自知,好似还深谙其中乐不思蜀,当真愚不可及。
可,原当她在仙盟大会的第一天便熬不过去了,不想竟用了旁门左道的手段硬是支撑到了第三日。
他还记得那日他坐在正殿之上,初见她时确实有过一瞬的诧异,不过在探过她的神魂后便又明白过来,她竟为了赢去用了上界的丹药,虽说那些丹药于修炼很有助益,但也是要配以道法口诀辅佐的,妖物食之反噬之大可想而知,她的神魂薄如一张宣纸,待至最后一场与岳戎的比试中,他甚至在想,她究竟知不知晓接连服用三颗洞虚屋中的丹药于她来说是什么结果。
她胜了,虽胜之不武。
旁人或许不知,但他如何不清楚她为了能在仙盟大会中胜出付出了什么代价,那样孤注一掷的模样,他险些都要信了她的情义了,若说她不为七煌冢的长缨、仅仅是为着救人,实在是不像。
他看着她倒在血泊中,看着她早被汗水浸湿了的额发衣衫,骤然一瞧倒似是雨中一抹落魄的游魂,他看着她如一潭死水的眼,又看着失落和绝望缓缓攀上她的眼眶——
江逾白倏地轻阖了眼帘,倒似是记忆中的片段让他有些微的不适。
是了,不同。
那时她的眼与今日偷瞧他时的眸光全然不同。
江逾白在下一刻便几乎断定,相较于他而言,她入幻境入得比他更深些。
他还清楚得记得幻境之外的事,她瞧着却真的是那个被困于冷宫多年,乍然出了宫,瞧了什么都新鲜的模样。
方才骤然发现静瑶公主便是他的学生子的那一刻,几乎下意识得便想要抬手敛印将她收了,可心头那一瞬的绞痛提醒了他,眼下他们在幻境中。
她与他一道入的幻境,于破镜想来是有用的。
至此,他才敛了要将她收了的想法……
苏婳婳沐浴更衣毕,拂絮帮着梳了一个清简的发髻,头上不敢缀珠翠,只一根簪子一朵嫩白的绒花绾住发丝。
可饶是这般,因着苏婳婳模样本就极妖媚,如今梳了这样简单的发饰,又不曾施粉黛,倒更显得她有另类清冷素雅的美,拂絮年岁还小,眼下却如同那老妈子,左右瞧着她家殿下心头欢喜不已,口中絮絮,“殿下这般貌美,待回了宫,三品往下的便是貌若潘安殿下也万万不得应。”
那神情,活像是三品往下的皆是要拱白菜的猪崽。
苏婳婳噙着笑意望着拂絮的劲头,不曾去泼她的冷水,只随着她细细熏了道清观中的香。
蓦得闻到这样的熏香,苏婳婳心头瞬然通畅了许多,她原夜夜不得安眠,平日里说话都只能小声些,喘气略大些便觉心口被一只手攥住了一般,先头行山路便是如此,走多了几步便喘得仪态全无,很是难受。
苏婳婳不明所以,只探了脑袋在香炉的上方,又细细嗅了两口,转头吩咐拂絮,夜间便燃这样的香。
拂絮应下。
这时,屋外的嬷嬷叩门,只道吃食备好了,拂絮闻言,拉着苏婳婳行至铜镜前仔细正了衣冠,而后推开门,便搀着苏婳婳往江逾白那处去了。
第30章 “不过是为蛊惑人心。”……
苏婳婳与拂絮匆忙赶到江逾白的小院时,外头只有道安一人立身站着,见着她来,正经行了礼,而后转头去檐下轻叩了屋门,不多时又跑出来,“殿下请入内。”
苏婳婳示意拂絮在外头等着,复正了衣冠,这才缓步至檐下。
“少师,我进来了。”
苏婳婳是静瑶公主,自称一句本宫原也没什么,可她先头皆是在冷宫,如今骤然复宠,倒说不惯了。
“吱呀”一声,轻轻推门入内,屋内香烟袅袅,与她先头在厢房处的味道好似不大同,苏婳婳不曾抬头,余光朝正头摆着的桌案一瞧,却不见人,心头奇怪,下意识迈步至桌案前,看着上头摆着的书便拿了一本在手上翻阅着,可上头皆是些“混沌、轮回、虚无”之言,瞧着很是晦涩,直接眉头蹙成了一个“川”字都不曾瞧明白。
正这时,一旁竟响起了茶盏轻叩茶盘的声音,很是清脆,却让苏婳婳一惊,手中的书便“啪”地一声落下,遂转头一瞧,便见左手边青幔后头正坐着一人,慌忙抬手作揖。
“见过少师。”
因着她出宫前圣上有过交代,待少师便如兄父,苏婳婳自然也知晓,面前这位,不日便是下一任国师。
可他好似不大欢喜她,她心下不明,分明先头在道清观外头是他二人头回相见,也不知是何时得罪了他。
但他那时瞧她的眼神她不曾忘记,冷凝又寒凉,比之眼下他瞧着面前的香炉鼎都不如。
原也没什么,苏婳婳想得很好,心下如何作想不重要,面上定然是顶顶恭敬的。
心下回转之际,少师开了口,“起。”
声音低煦宛若编钟,不矜不伐涅而不缁。
而后便见着青幔后头坐着的身影慢慢站起身来,眼下离得近了,苏婳婳这才发现,原这位少师的身量竟这般高,看着他抬手撩开幕帘从内里走了出来,行过苏婳婳跟前往桌案那头去,自始至终都不曾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