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婳在有些事上头,是有些拙笨的,许多事情她都不曾去深想过,只是下意识觉得方鹤川的提议不好,从心底有些抗拒,遂轻声道。
“便是我……我用了你的身子,可我是什么修为想来你也清楚的,我连你手底下那几个老道士都打不过,如何与仙门各修士相抗?”
方鹤川秉着一副沉着在胸的表情,苏婳婳的担忧好似在他这处不值一提,“衍天宗这样大的宗门,想来固元强根的丹药还是能寻上几颗的,咱们盗缚魂灯不易,拿几颗丹药想来是不难。”
话音刚落,苏婳婳便见方鹤川朝她伸出手,手心朝上,缓缓张开,竟有三颗丹药躺在他的掌心。
苏婳婳面露不解,遂听见方鹤川复道,“我从洞虚长老那处顺来的,这几颗放得最高,我又捡着最大颗的拿了,想来效果最好。”
说罢,竟还朝苏婳婳眨巴了眼睛,似是在等她的夸赞一般。
“虽说在上界的丹药上头我不曾有过什么建树,但药理我还是略通一些的,这些我闻过味道了,皆是上好的天材地宝,大补。”
方鹤川将“大补”两个字说得有些重,将苏婳婳逗得忍不住勾了唇,可苏婳婳一转念,又是一句“可是”从唇口溢出。
但方鹤川不给她“可是”的机会了,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子,而后将三颗南海珍珠一般大的棕色的药丸置于她的掌心,又将她的五指微微握拢,“别可是了,你不想救你朋友么。”
犹疑不定的苏婳婳终是被方鹤川说服了,轻轻嗯了一声,应下了。
方鹤川望着面前这个在他跟前微微垂首之人,她低着头,让他瞧不清楚她的眉眼,只看得见被屋内昏黄的火光映下的纤细又腻白的脖颈,不堪一折。
她的体温与人不大相同,眼下他手心里的她的手很凉,方鹤川有时会忍不住想,是因着她是妖物,故而模样这般艳丽又脱俗么。
屋内正万籁俱寂之时,苏婳婳忽得抬起头,眸中一片紧张。
因着仰面太过突然,方鹤川离得又委实近,竟将脑袋重重得磕在了方鹤川的下颚上。
只听见很实的一声“咚”,继而伴随着痛极的闷哼身,方鹤川别过脑袋,抬手捂住下颚,面上的五官挤成了一团。
苏婳婳一怔,随即手忙脚乱得坐起身想要去瞧一瞧方鹤川的下颌,口中惊慌不已,“我……我并非有意的。”
那头方鹤川强忍着痛,朝苏婳婳摆了摆手,良久,才将皱成一团的面容稍稍舒展,随即从唇口中吐出一口血来,方才竟咬到了舌头,怪道痛成这样。
苏婳婳见状,心下更是愧怍,却一时也不知晓该如何相帮。
倒是方鹤川,缓了又缓,遂呢喃着开口,“方才要说什么?”
苏婳婳面上讪讪,连带着声音又再小了一个度,“我原是想问,你怎么将我救出来的?我瞧那水牢里原是设下结界的。”
语毕,方鹤川便若有所思起来,似在回想方才将她救出的过程。
那日晚苏婳婳去清安殿之后便不曾回,方鹤川便知晓苏婳婳恐怕是出了事,颇费了些功夫,得知逾白仙君在后山的水牢处关了一只妖物,任何人不得近前,至此,方鹤川便知晓此人多半是苏婳婳。
水牢里的结界他也旁敲侧击得问询过,倒也不是什么难的术法,只是和着衍天宗心法,故而除开衍天宗的人,旁人绝无可能打开。
方鹤川来衍天宗不像是修道,更似是游山玩水,可那几日,他破天荒去寻了师兄们学习道法,很是刻苦,他没什么灵根,学什么都要比寻常修士慢上许多,但那几日,方鹤川尤其用心,一众师兄弟们自然教得更加用心。
待学了个两三分,便逮着机会去救人了。
“原也是我运气好,今日去水牢处原是想探一探路,不曾想竟无人看守,不过我道法低微,不过能将那结界撤开一瞬,索性你出来了。”
闻言,苏婳婳默了默,正经道了一声多谢。
方鹤川却摆了摆手,又瞧着她如今钗发横乱、衣衫褴褛的模样,便将苏婳婳引至后头的浴间。
内里竟已备了热水与换洗的衣衫。
苏婳婳原掐个净术便可,可上界的水与人界的自然不同,有灵力氤氲,对她在水牢中受的伤也有很大裨益,故而不曾推辞,待方鹤川出了浴间,便连着身上脏乱的衣衫一齐入了水中。
瞬然,只觉通体舒畅,鼻翼见忍不住发出轻而又轻的叹息。
正神思漂浮之际,苏婳婳却倏地睁开眼,敛着眉头四处张望,分明一个人都没有,却好像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只一瞬,这样的感觉便又消失殆尽。
定然不会是方鹤川,他修为极差,莫说十米之内,二十米之内她皆能感应得出来。
苏婳婳强打着精神又细细查看了一番,仍旧一无所获,顿了顿,莫非是她在上界太过紧张,一有风吹草动便如杯弓蛇影一般。
想罢,缓缓阖上眼,终是松怔下来,将整个身子皆埋入了浴桶中,静静地吐纳深吸。
她委实疲累不已,直到才刚方鹤川想出了新的法子,眼下又置身于这样舒适的浴桶中,暖暖的热水无声地勾勒着她的身形,苏婳婳终于寻着一个舒坦的姿势松怔开来,身子微微蜷缩,双臂环抱住双膝,缎面一般的乌发在水中如星鳗一般灵动飘荡,翕翕然畅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