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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藏香楼,如今正灯红酒绿钟鸣鼎食,莺莺燕燕的调笑声大老远就能听见。
绕过喧闹的一楼大堂,在二楼拐角的一间厢房里,暖榻上两具赤条的胴体正交叠不休,连床幔都不及下,大汗淋漓很是投入。
可二人不知,这一副巫山云雨图都被房梁上栖着的苏婳婳瞧了个尽。
夜风萧索,苏婳婳兴味索然地从活春宫里撑起脑袋望向窗边,腮凝新荔,肤如凝脂,撇着粉嫩的唇瓣,晃了晃玉腿,将足踝上挂着的一枚八角铜铃荡漾出细小又悦耳的声音,似是不耐。
先头她问吊死鬼,何处有香甜的男子,吊死鬼便指了这处,只道这处男子最多,随便扔根棍子下去,什么香甜的麻辣的,能挥着一群,可苏婳婳跑了好几间屋子,都是臭气熏天,让人闻了只想作呕,哪有如梦中那般香甜之人。
再看底下那大腹便便的男子,还没怎么动倒先喘了起来,和着外头大堂内一个哭叫撒痴来寻夫君的女子的声音,当真是此起彼伏。
苏婳婳啧了一声,兀自翻了个白眼,便隐了身形去别处了。
一转眼,苏婳婳现了身形出现在藏香楼外的小巷里,步履翩跹,铜铃脆响,耐心全无,脑中已然在作想着待晚些回了坟地,要将吊死鬼的脑袋折下来重新安一安。
忽然,身后有一只爪子落在了她的肩上,“小娘子打何处来?”
苏婳婳一回头,便见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
苏婳婳的眉眼勾魂迤逦,皮相生得极好,便是在妖物中也是一等一的,那男子见了竟怔了神,只当是仙子下凡,又抬眼望了望空无一人的小巷,随即不怀好意地笑着,“瞧娘子脸生,还不曾盘头罢?不若今夜就由我来教一教娘子道理。”
苏婳婳瞧着那双还在她肩上的肥腻爪子,忍着臭味,微微挑了眉眼,“哦?是什么道理?”
“自然是男子御人的道理……”说罢,男子便开始□□起来,唇口咧到了耳畔,口水四溢,放肆之至,不多时,竟笑得瘫软在了地上,眼角都笑出了泪来,可饶是如此,仍旧停不下来,好似有人掐了他的笑穴,男子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可他眼下囫囵话都说不出一句,不受控制得傻笑,肥大的身躯在地上扭动,艰难地呜咽着,“饶命啊……”
苏婳婳笑盈盈地蹲下身子,一板一眼道,“御人的道理不讲了么?”
那人已然要岔过气去了,“不讲……不讲了……再不敢了……”
这样快便求饶了,苏婳婳又觉无趣起来,撇了唇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正要转身走,鼻尖竟又有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交缠。
当即醒了神来了兴致,细细一嗅,味道竟是从方才那藏香楼里传来的,下一刻便闪身又入了藏香楼。
顺着味道轻嗅着,苏婳婳隐了身形绕过那些龟公,来了一处安静的小院,院内一间屋里亮着烛火,内里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公子眼下是与我说笑?哪有人来藏香楼只坐着的?是瞧着我藏香楼无人了竟要欺到我头上么?”
话音刚落,便将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瞧着略有些年纪的妇人双手叉腰朝外头喊道,“来人啊!”
随即便从旁涌进好些龟公,拿枪带棍的,阵仗很是吓人。
苏婳婳隐在回廊处朝内一眺,便见着内里立身站着一男子,瞧不清楚正脸,只见月白色的襕袍,玉冠束发,分明一言不发,却气势迫人,深嗅一口,魂魄纯正香甜,正合她心意,心头一喜,当即现了形姗姗走上前。
待至屋内,拨开人群,那老鸨初见到苏婳婳,满眼都是遏不住的惊艳,却又一时拿捏不准她的来意,朝一旁的龟公们使了眼色,遂道,“姑娘这是……”
苏婳婳原是想直接将人带走,待挑眉朝男子一瞥,正对上他掀了眼帘的一双清冷绝尘的眸,带着几分寒凉与若有似无的茫然之色,恍如缀墨的古画,无怪乎气味较旁的男子要好闻许多,只凭这副眉眼,便让苏婳婳的心神都不免被褫了一瞬。
心思回转,忽然戏精附体,转过头朝老鸨信口胡诌,“我自然是来带我的夫君走。”苏婳婳现下玩心大起,眸中瞬然蓄了泪,又转过身朝身后的男子嘤嘤窃窃,“夫君好狠的心呐,你我成亲才多久,便瞧不上我了么。”
苏婳婳口中胡言乱语,清楚得感受到那男子的身形几不可见得一僵,却不曾驳她,眼眸漆黑,只定然地望着她,也不知在作想什么,只是,他的反应委实逗乐了苏婳婳。
一旁的老鸨一听,瞧着苏婳婳的身段与模样,面上一喜,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心头的算盘打得比琵琶还要好听,“原是这位公子的娘子啊,你要带他走?好哇,将银钱付了!连吃食加姑娘,统共二十两金子!”老鸨故意报了个黑心肝的价,给不起才好,给不起她便得了由头将面前的女子扣下!
“你竟还要了姑娘?”苏婳婳瞧着男子清冷禁欲的模样,实在难以将他与先头在床榻上哼哧着喘气的男人想到一处去,竟要二十两金子,满脸的新奇,连哭都忘了哭,咂舌道,“你要了几个姑娘?”
那男子默然的面上终是因着苏婳婳这句话略一敛眉,好似是在想她口中的“要了几个姑娘”是何意,半晌,眸中有一丝凊恧一闪而过,遂启唇道了一声不曾,声音淡漠又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