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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躲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微微上前半步,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最终还是收回去。
    她已经害他成了这样,不忍再看他这样过完漫长的余生,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做一个决定是这样艰难。
    她想结束他的生命。
    这个想法最初诞生于那个夜晚,她望着床帏发呆的时候。
    结束他的生命,下一世再与他相遇。
    她这一世亏欠他太多,很多事情无法弥补,她只能寄希望于来世。
    于是她找到一种方法,就是分离他一缕元灵,与她元身结合。
    这样他们就不会走散。
    但这种方法需要他们一滴相融的血,她觉得直接取血太过奇怪,便想到了月老的红线。
    只要与他结红线,血就有了。
    于是她带他去成亲。
    在万年的姻缘树下,他憧憬着这一世的美好,而她计划着下一世的重逢。
    一切都那么顺利,但每每到动手的时刻,
    她却总是犹豫。
    她要剪断红线、要杀了他。
    这种红线不是普通的红线,只有代表“和离”的翡翠剪才能剪断。她无数次握着剪刀,望着手腕上的那抹红色愣神。
    到底是为什么,她留恋了呢?
    她脑中反复闪过那一日少年柔软的笑,和他眼里细碎的光。他说他会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陪在她身边。她当时就做好了离开的打算,可是为什么,她留恋了呢?
    直到那日诛魔监看望,她看到虚弱成那个样子的他。
    那日是她亲口下令抓住他,他现在应该恨死她了吧,就算留下他的命,他也不会幸福。
    她转身离开,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狂风大作的散魂台上。下面是肆意燃烧的黑紫色灵火。
    她是叫天兵把他从诛魔监带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时隔多日的第一次对视,她从他眼中看到了一种叫柔情的东西。
    是错觉吧。
    他问她:“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她冷着脸说:
    “你也配?冥界的杂种,也配得到爱?”
    在他破碎的目光中,她将他推了下去。
    黑紫色的灵火将他吞噬,她将水灵玉,连同那本《三十六计》,一同扔了进去。
    他们化为一缕青烟。
    仙界的焚灵之火,专毁元灵、烧肉身,没有人能从里面活着爬出来。
    她冷眼看着不断燃烧的灵火,一股巨大的悲伤涌向心口。
    她按住心口,一股鲜血从口中涌出。
    鲜血洒在她脚边,染红了她的视线,她愣了很久的神,最后缓缓用袖口擦干嘴角的血渍,转身离开。
    她的神色自始至终,没有一丝改变。
    由于少年的死,日之曜无所依存,笼罩天地,三界陷入永昼。
    她卧室的昙花再也没开过。
    永恒的白日使世间生灵不再能判断时间,三界一片混乱,日日都有人,或是神仙妖怪,来寺庙祭坛上哭诉永昼之苦,祈祷黑夜到来。
    可是有一个人的生活,永远陷入黑暗。
    世间还流传出这样一个故事:昼神之子爱上恶毒女仙,却被其谋害。他至死都爱着女仙,所以化作白昼永远陪在她身边。
    她听到,淡淡一笑。
    所有部分都是对的,唯独最后──
    永昼不是陪伴,是命运对她的惩罚。让她无时无刻不铭记着,她曾经放弃过什么。
    天元百三十年,冥界得知少主被害,大举进攻仙界,最后被她全部歼灭。
    第二年春,她独自踏着白毯,穿过洁白无垢的帝宫,登上高高在上的帝台,一扬衣摆,恣意坐在纯金打造的帝王宝座上。
    宫殿空荡荡,没有人侍奉她,更没有人给她行礼问好。她手搭上扶手,一个人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脑中不断闪过一些过往。
    少年走后,她一个人生活。
    住在更宽敞更华丽的卧房,在院子里种满向日葵和满天星,用崭新的发绳编起自己长长的发。也会和一些男人在床上欢愉。
    她记不清他们的脸,如同记不清和他们欢愉的感觉。她唯一能记起的,是初次的夜里,床帏上映着的两个稚嫩的身影。
    他出现过,离开也真真切切。
    他元灵特殊,能力强大,怀绮很受用,但有时也会因为元身承受不住这样强大的力量而感到力不从心。她的身上逐渐生出红色的火焰纹,原本寒凉的体质也悄然发生改变。
    她畏惧自己的身体,
    畏惧看见那些红色的纹路。
    这一世的她本体是一朵雪莲,因为太过弱小,她从未对人提起,也从未在人前表现出来过,包括少年昱霄。之前她灵力低微的时候,唯一能毫不费力使出来的法术,就是召唤一朵掌心莲。那是一朵纯白的雪莲,小小的,花瓣薄薄的,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揉碎似的。
    那日她闭目养神,偶然想起这个法术,鬼使神差,再次召唤出掌心莲。
    她恍惚了。
    它竟然变成了红色的,怒放的,周身环绕着赤金火光的。一朵红莲。
    它的花瓣大而饱满,娇艳欲滴。
    她这些年来一直试图忘记那个人,可在这一刻,她意识到,他和她,已无法分割。
    她抬头望天,不知为何就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