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霄皱了下眉。
这一路他都很煎熬, 可当怀绮终于松开了他, 他反倒想将她按回去。
他双手握拳, 压住这一瞬的冲动。
看向她,姑娘背影娇小,用两只胳膊抱住自己,微微瑟缩,惹人怜爱,“这风真冷!”她嘟囔着,昱霄拳头不自觉地松了松, 手臂肌肉抽动,几乎就要将她搂过来抱着。
可他没有。
他怕自己的欲望玷污她的纯净,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元灵感应, 做出更过分的事情。他怕自己再多抱她一下,明日就舍不得走了。
就像一个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的人,一旦饱食一顿, 便再也忍受不了饥饿。他只有一直让自己保持忍耐的状态,元灵感应才不会失控。
他才不会不舍。
他咬住嘴里的肉,死死握拳。
忍过去就好了。
怀绮双手上下搓动,踏着小碎步,“冷死了冷死了……”快来抱我快来抱我!
她用余光偷偷瞟他。
给你机会呢!
然而,拥抱她的只有风。身旁的青年凝视着她,一动不动,片刻后,他闭上眼睛。
这样漠然的态度,怀绮却并未感觉到自己被漠视。她刚刚无比清晰地看见,他眼中情绪泛滥,如狂风骤雨,将她吞噬淹没。这眼神非但不是漠视,反而是极为克制的疼惜。
他分明很想抱她。
可他宁愿闭上眼不去看她,也终究没有动动胳膊,将她揽过去。
青年低着头,双拳紧握到颤抖。他胸膛起伏不定,像是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折磨。
真没办法。
“哼,都不抱我!”怀绮故意呛他,话落却咯咯笑了,“非要我自己动手吗?”
昱霄骤然抬眸。
不顾他眼里的紧张,怀绮主动抓起他的胳膊,环过她的腰,让他搂着她,然后自然地贴在他怀中,回眸笑道:“不许松噢!”
一被她碰触,昱霄拳头便无意识地松了。
他黑瞳紧缩,手剧烈颤抖。
姑娘腰肢纤细,体温温凉,可他却觉得掌下是一团火,烧得滚烫。
他想松开,偏偏她不许松。
昱霄侧过头不看她,僵硬地端着胳膊,保持这个姿势。怀绮又若无其事地按住他的手,让他搂得更紧,“不许松。”她强调。
青年喉结滚了滚。
这刻,保持不动和松开她一样困难。
月明千里,火树银花,蛐蛐叫起来,似乎在笑话他的狼狈。他感觉到自己的五指被姑娘的五指轻轻穿过,伴随着蛐蛐的夏之乐音,他们十指紧紧相扣,他听见姑娘用轻柔甜蜜的嗓音说:“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克制。”
她说得很轻很慢,可每个字都敲在昱霄心上,击破防线,“我喜欢和你亲昵,喜欢和你拉手、拥抱,做所有美好的事儿。”她仰起小脸儿,捏住他下巴,将他的头转过来面对她,杏眼大大方方对上他的黑瞳,嫣然一笑。
他呼吸停滞,双眸霎时出了神。
活了两千年,他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可在感情方面,却懵懂宛如少年。他只知自己爱她,却不知,爱是需要表达的。
甚至拥抱,甚至亲吻。
那两千年,到底只不过是个数字,他真正活过的,只有生命最初的短短三年。
短到他来不及经历世间百态。
经历过的,也在两千年的稀释下,逐渐淡化朦胧。他所以为的“爱”,是皮影戏那晚,织女崩溃狠决的声音,是做个好人,即使那背后还是无尽的恶意,是可以抛弃情欲,在无边折磨中变成一个苦行的僧人。这是少年之爱,是灼灼烈火,能将自己烧成灰烬。
而姑娘的爱,安静流淌。
那是潺潺小溪,一点点浸润他的心。
目光落在她水润丰盈的唇瓣上,昱霄好想倾身过去,将她吃掉。她如此诱人,却毫不自知,喋喋不休地说着软语:
“今晚,我们都随心一点吧。”
“我不按着你的手了,你可不要松噢!”
“昱霄,你怎么不说话呀?”她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昱霄,你脸红——”
“了”字未出,她被人一拉。
轻盈的裙摆转成一朵玫瑰,她后背抵住梧桐树,被青年禁锢在他与树之间。
她下巴被人仰起,昱霄低头。
晚风袭来,云海翻涌,梧桐叶飒飒作响。她的世界绽放烟火,一瞬的光影爆炸。
记忆中,有些画面渐渐重合。
在那个即将拂晓的清晨,纷乱雨滴下,他曾用同样的方式,吻她。
可少女不知爱憎,还他的,是冰冷一刀。
那些画面被血和雨水打湿,后又在她心上风干,成了干涸而粘连的伤口。
所幸,一切都还不晚。
少年还爱着,她就有机会填补亏欠。
她双手搭上他的肩,慢慢回应他。
他喘着气,身体滚烫。
唇上的温度,更似能融化万年冰川。
月皎风清,梧桐树叶如雨下。昱霄微微分开,头轻轻倒向另一边,重又低头。得到姑娘回应后,他不再满足于此,开始吸她唇瓣,吻她唇角,又从唇角吻到脸颊、耳朵、脖子……
他紧紧抱她,压她。
那些深埋的爱意,终于得到了片刻释放。
*
这一吻太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