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个穆庄山把她女儿伤成这样,温蓝一腔怒火全部转化成冷冽的杀意。
离了平江府,便由不得你这个杂种。
她招来另一个护卫,“可有穆庄山的消息?”
“夫人,无情桥另一头连通无情道秘地,穆庄山至今没有在附近出现,附近也在派人搜寻,暂时还没有消息。”
“继续找,他一个低阶修士,短时间内再跳级也不可能飞升多远,而且他体内余毒未清,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躲。人找到了直接废掉,留一口气带到我面前来。”
“是!”
“姑爷那边呢?”
话音放落,一只传信符落到温蓝手中,温蓝听完,脸色顿是阴冷下来。
信中说:“姑爷已前往平江府。”
“哐当!”
温蓝猛地挥出一掌,身上释放出强横的气浪,晶石锻造的水晶桌顿时化为几份,侍卫和随从纷纷低下头,小姐这是动怒了!
“废物!都是废物!”
屋中人流水般推出去,温蓝气得眼前发昏,用力闭上双眼,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把失控的愤怒压下去。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二十年前那次重伤差点要了江靖的命,事后是她把他救了回来并且费尽心思治好,可以说要不是她,江靖早就死了,就是不死,他也只能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当个瘫子,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她救了他一条命,那他的人就是自己的!
当初他本就修为不高,受伤更是导致灵根半废,她让他忘了过往那些累赘,安逸富足的当了二十年江靖,这些年他从未再修炼,她和江靖在一起这些年一直没出什么问题,就连当初穆庄山那个野小子跑到他们面前来露面,江靖也没出现过什么异常。怎么这会儿突然非要去平江府?
温蓝睁开眼,眉宇凌厉双眼寒光。穆庄山!
“长幡。”
她默念一声,片刻后外面一阵风悄无声息飘落至眼前。
“小姐。”
温蓝:“小小姐怎么样了?”
“小小姐在松阳镇客栈落脚,看样子暂时不打算离开,身体和精神都不大好,但无性命之忧。”
温蓝容貌间显出担心,眉心印出疲惫的浅纹,她知道明雪生她的气,而明雪在离开平江府后随便找了一处城镇落脚也不回家,她便知道她此时谁都不想见,她愿意退一退给女儿空间,这段时间她在暗中一直默默照料女儿,想等她自己想开了回家,但现在不行了,她起身看向镇口的方向。
该去接女儿了。
温明雪在松阳镇暂时停了下来。
在这个没有任何熟悉痕迹的地方,她能得以继续喘息。她也没什么可做的,就是每日在松阳镇外的桐山崖边看日升日落。
麻木的看着太阳在远处落下最后一丝金边,温明雪起身,撑着发僵的双腿下山,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面上缺少血色,一看就是受了伤还没养好,她最近一段时间心事压得太重,又重伤未痊,先前她自受伤后别说掉一滴眼泪,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咳、咳咳、”走到半路温明雪停下按着胸口咳嗽,她的伤还没好,一咳扯的整个筋骨都痛,冷汗从额头冒出来,脸色愈发苍白。
好一会儿后咳才止住,温明雪也耗尽了力气,她跪在路边的草地上缓解呼吸,这时,一道清风在头顶落下,她被抱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温明雪浑身一僵,下意识就在推拒。但是很快她闻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熟悉的香气,那是她母亲的味道,温明雪用力的喘息两声,浑身便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温蓝心疼无比的把女儿抱起来,温柔道:“明雪乖,娘带你回家。”
温明雪再醒来时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她迷茫的看着眼前的床帐,然而那花纹和色彩又是她熟悉的。
眼睛看向一旁,母亲优美的下颌映入眼帘,她的眼下有一层憔悴的黑青,正倚靠在床边挨着她的软塌上闭目小憩。
温明雪不出声,静默地看着她。大概也就隔了很短的时间,温蓝睁开了眼睛。
“醒了?”温蓝伸出手摸了摸温明雪的额头,“几时醒来的?怎么不叫娘一声?可是有哪里难受?”
温明雪浅浅的摇了下头,很快有侍女端上汤药,温蓝亲手接过来试了试温度喂给她,温明雪乖巧的张开嘴,汤药里飘散着清香的灵气,一点儿也不苦,入口便化作灵气流进身体。
这样一口药一口的喂着,母女二人都没有说话,温明雪的乖巧和温蓝的疼爱,让气氛充盈着暖暖的母女温情。
此时温明雪已经看清了这里并不是什么房间,而是行程的马车内室。
温明雪抬起双眼看向温蓝,声音很轻,很坚定:“我不回去。”
温蓝心疼地看着她,焦急中责备:“你这孩子伤成这样还不回家,你想死在外面?”
温明雪皱起眉,有些烦躁没忍住又咳嗽起来“咳...咳咳......”她并没有想死,她没那么脆弱,她只是还需要空间,她心里难受,想一个人待着,等她自我疗愈好了自然会回家。
“你放心,我不会死在外面,等我想来了自然会回家,你不用管我。”
“我不管你?”温蓝怒笑出声,彻底失去了耐心,她脸色冷了下来,“由不得你,我是你娘,我现在就要带你回家!”
说罢,不管温明雪的焦躁,叫来侍从看住温明雪。
“照顾小小姐,不要让她出去。”
“娘!”温明雪愤怒的脸上浮起一抹血色,“你又关我,你又要关着我!你总是这样,所有不如你意的人你都要关起来是吗!”
温蓝愤怒,“是!你说的没错,所有不如我意的我都要让他如意!”
“来人!看好小小姐,不许让她离开一步!”
说罢不再理会温明雪的,温蓝甩袖而去。
温明雪挣扎着要下床,立马被床前左右守着的两人阻止,“小小姐,请好好休息。”
“咳——咳咳咳——”温明雪气得痛咳不止,凭她的能力又拿着两人毫无办法,她被看在床上挪不得半步,不多时温明雪便感到一阵疲惫,药里的迷药起了作用,没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夜里,温蓝来到温明雪床前,她坐在温明雪床边,疼爱的看着女儿熟睡的面容,轻轻抚摸女儿的脸颊。
夜里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什么时候能听话啊。”
温蓝返回固阳,第一件是就是把温明雪先关在了家中。
咔嚓一声,门阀落锁,被锁在屋中的温明雪冲到门前。
“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你要去做什么!”
“你是不是又要去做坏事,你想干什么!”
“开门!开门!”
这一路上温明雪但凡醒着的时候就抗争,即便是于事无补,她也不停歇。她注意到娘亲这一路上的极端反常,像是要去急着做什么事一样,非但不告诉她还要把她关起来,温明雪用力推门,但这两扇门板犹如千斤重,任凭她如何也无法撼动半分,整个房子被温蓝设下封闭禁制,温明雪根本出不去。
“你不可能关我一辈子!”
“我早晚会出去的!”
“你要去干什么,你是不是要去找穆庄山!”
隔着一扇门板,温蓝收好钥匙。
“你在家好好休息几日,等娘办完事回家就放你出来。”
温蓝平静地说完,然后侧头对一旁的心腹,以及一众侍从下命令:“照顾好小小姐,若是在我回来之前再发现小小姐偷跑了出去,你们......”温蓝面无表情地看过所有人,声音里含着冷酷的刀子,“一个都跑不掉。”
所有人为之一抖,“是!”
温蓝大步转身拂袖而去,关好了女儿,该去算一算老账了。身后温明雪隔着一层窗纱看到母亲大步离开,“娘!!!”
朝阳破晓,日出东升,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碾过石板,前方的汉白玉界碑上刻着三个大字——平江府。
“姑爷,我们到了!”随从如归兴奋地指着前方的界碑,从马车上跳下去跑到界碑跟前伸手摸了摸高耸气阔的大理石碑坊,感慨道,“这里就是平江府啊。”
一条宽阔的石板路笔直地通往前方,道路两旁全是错落有致的农田和水塘,以及远处起伏的屋檐炊烟。
天刚蒙蒙亮,路边的野草上挂着晶莹的露水,双头马停在路边啃草,鼻子里喷出热乎乎的白气。
江靖站在界碑前遥望着前方的烟火市井,突然萌生了一股惧意。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到底是什么,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只要迈出这一步,他过往的经历,将来的生活都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二十年了,他已经当了二十年的江靖,有妻有女,有自己的生活。
现在浮现在他眼前的一角,下面可能只是一层浮冰,也可能是深不见底的万丈冰山。
他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开始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承担这改变,仿佛前方正有一只野兽张着血盆大口等着他,但同时又有一个声音在他的内心深处不停呼唤——
想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去,走过去,走进来。
“姑爷?”随从如归在一旁担心地看着江靖。“姑爷,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靖一个激灵回过神,他面色苍白脸上挂着汗珠,多日来的奔波和焦虑让他看起来异常憔悴,他用力闭上眼睛狠狠地拧了一把眉心。
“没有。走吧。”
江靖深吸一口气,迈过界碑。
在这一刻,他明白自己迈过去的不仅仅是一道界碑,而是一道无法回头的彼端。
太阳出山,整个城镇也在清晨中苏醒,居民们起早忙碌,家家屋顶冒起细条的炊烟。
江靖从进入到平江府之后就表现的沉稳了许多,这让一直隐隐担忧的随从如归悄悄松了口气,“姑爷,我先去把马匹寄存到旁边的驿站照料,您等会儿我马上回来。”
“嗯。”江靖点点头,眼睛缓慢的看着四周,他表面看着镇定好像没什么事似的,实际上他现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震撼且迷蒙的状态。
他的震撼来自于莫名的熟悉感。
你有没有经历过这样一种情况,当你正在做一件事,或者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时,会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之前的什么时候做过同样的事情,来过同样的地方。
江靖现在就是这种感觉,而且更真切,更强烈。
“我记得...那边好像有一颗银杏树......”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往来,没人注意这个高大的中年人要往哪里去。
“马喂最好的草料,给它们洗个澡,多休息,这几日赶路有些累到它们了。”
“行嘞小哥儿,您放心进城去吧,保证把马儿给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