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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这场黑雨下得两个人惴惴不安,秦禾有非常强烈的预感,她们必然是陷进了什么足以影响自然环境的大阵。
然而四下风险未知,这个阵秦禾不敢小觑,看雨水发黑,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因此她捻了三炷香,划火柴引燃,双手平举于额间,躬身敬了一礼,然后插在供桌前的香炉中,香距间隔不过一寸宽。
她静观香头,只见香火昏暗无光,冒黑烟,且香灰发黑,全部主凶。
秦禾久久盯着香案,随着三炷香一寸一寸燃烧,心也一点一点往下沉,因为没有显现一丁点儿吉兆。
怕是要出大事了。
或者已经出事了。
按理说,无论是谁,但凡要外出,都会关好门窗,哪怕居于深山也不会掉以轻心,然而道观这几间屋子却都没有上锁,以此秦禾断定,南斗等人绝对不是下了山。
可一直等到深夜,也不见有人回来。
两个人便借宿在观中静室,山里温度偏低,下雨更是阴凉,唐起抖开叠在大铺上的一张薄被,搭在腰上。
秦禾习惯性待在阴气重的地方,夜里非但不觉得冷,反而有些舒适。她没告诉唐起刚才观香的结果,本来人就不经吓,何必让他跟着提心吊胆。
既然带了唐起出来,无论多凶,她也要逢凶化吉,把人平平安安带回去。
秦禾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用胳膊枕着后脑勺,睁着眼琢磨。
唐起翻了个身,面朝她问:“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秦禾转头,面不改色说:“想吃冒鸭血,麻辣小郡肝。”
唐起听笑了:“回去以后咱去吃。”
秦禾嗯了一声,似乎雨停了,周围安静极了:“放首歌来听。”
“你想听什么歌?”
秦禾顺口点了一首:“曾经的你。”
唐起刚打开音乐app就顿住了:“谁的?”
“许巍。”
他的歌单里根本没下这首歌,秦禾就说:“那你给我唱一个。”
“我不会。”
“你连这都不会?”
“我好像都没听过这首歌。”
“果然跟我不是一代人,这么火的歌你居然没听过。”秦禾说着,掏出手机划拉几下,在歌单里找到这首歌,点击播放。
一阵前奏之后,一个略带沙哑而充满磁性的男中音开嗓:“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如今你四海为家……”
旋律异常耳熟,唐起或许曾经在哪里听过,只是印象不太深。
秦禾闭着眼睛,中间跟着哼了小半段,她的音色沉缓,有些安抚人心。
两个人逐渐在低缓的节奏中入眠,她定了时间,音乐只播放半个时辰。
身处这样的环境,夜晚注定睡不好觉,谁知道会突然发生什么危机,秦禾必须时刻保持万分警惕,哪怕外头有一丁点风吹草动,或者房屋里落根针,她都会戒备的惊醒。
果不其然,大概后半夜的时候,外头隐约响起脚步声,是那种鞋子踩在稀泥中的动静,而且人数几乎不少。
秦禾蓦地睁开眼,看见窗户上有黑影一闪而过,接着是第二道黑影,第三道黑影,相继从窗边晃过去,不快也不慢,甚至很有规律,他们的手里似乎还拎着一根类似棍子的东西。
秦禾心头一突,从床上一跃而起,敏捷的贴到窗沿下,半蹲着身子,轻轻将木窗掰开一条缝隙。
唐起也在她起身的瞬间醒了过来,刚巧目睹投映在窗纸上那几道缓缓移动的人影,他惊愕的睁大眼,刚要开口,秦禾连忙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缝隙中往外瞧。
这一看,竟发现外面陆陆续续走过一大队人,秦禾粗略估计,目力所及应该有几十号人。
又因为天黑,从秦禾此刻的角度,实在看不清这些人的面貌,只能大概望见一个个人形轮廓,正亦步亦趋的从道观的窗外经过,这些人影无声无息,个个手里拎着把铲子和锄头,都是一些常见的农具。
秦禾一时间分不清他们是人是鬼。
唐起紧跟着下床,半蹲到秦禾身边,望见窗外这诡异的一幕,身上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此刻三更半夜,又在浮池山上,这些可疑的“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们井然有序的排成一列,全部朝着山的另一个方向,自旁边的小径绕过道观。
居然没有进来,说明不是冲着他俩来的。
“出去看看。”秦禾立刻蹬上鞋子,披外套出门。
唐起跟着她三两步踏出观门,追在那队人之后,中间刻意拉开一段距离,路上又有山石和树木做掩体,两个人还算藏得谨慎。
期间这队人从未曾回头,甚至连脖子都没转动一下,秦禾跟后面观察许久,心下怪异,总觉得他们似乎在无意识的前进。
唐起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乱跳,脑子里一万个疑问,又不敢吱声儿,硬生生给按捺了下去,就怕前头的那些如果不是人,自己喘口大气都会惊了那些魂,更别说发出点声音。他自己又没本事应对,出点意外肯定是秦禾出手帮他摆平,所以唐起的一言一行就更加小心翼翼,比做贼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怕给秦禾添麻烦。
沿着山涧小径绕了大约七八分钟,这些人来到一方水池边,纷纷散开,也没有产生任何语言或手势交流,提着农具就开始挖土。
秦禾远远瞧了一阵儿,看不太清:“他们在干什么?”
唐起当然答不上来,两个人索性慢慢靠过去,等越来越近时,唐起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弓腰驼背的举起锄头,卖力的挖着泥土。
那身影他白天刚见过,唐起难以置信,直到距离拉近到足以认出对方模糊的侧脸,唐起整个儿僵在原地。
秦禾及时拽了他一把,将唐起扯到一块大石头背后,他才怔怔反过神,俯低身体,好在没被人发现,且听见秦禾低声道:“原桥?”
那人正是原桥。
仔细一看,原桥的周围都是那些与唐起匆匆一面的村民,有些是白日里来救火的邻里,他们的脸熟悉且陌生,个个都面无表情,唐起甚至在人群中看见了那个给自己和秦禾提供住宿的老妇人,还有诊所里的杨大夫……
这些人为什么会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他们来挖什么?
唐起不得而知,与秦禾不动声色的躲在大石后方,他的手指触到一条凹陷下去的刻痕,细看才发现这是块刻着“浮池”二字的碑石。
唐起目光远眺,影影绰绰的看见方池中央矗立着一尊雕塑。
秦禾则一直注视挖土的村民,观察良久,越看越不对劲儿,因为村民的行为尤其古怪,而且完全心无旁骛,就像一个个失去意识的行尸走肉。
她心中生疑,蹲下身捡起一颗小石子,掂量之后,将石子扔出去,击在远处一座岩壁上。
不大不小的动静,却完全没有引起村民们的注意,因为这些人谁也没回头,仍在一门心思的挖铲。
唐起无法理解了:“他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秦禾又捡了颗稍微大一些的石头,这次直接朝村民所在的地方扔。
石头滚动几下,将将落在原桥的锄头边。
唐起屏住了呼吸,只见那原桥眼皮都没眨一下,就跟完全瞎了眼似的,直接用锄头把这块滚过去的石头刨开。
秦禾:“……他装没看见?”
唐起:“……可能不是装。”兴许是真的目空一切呢。
秦禾索性又捡一颗,瞄准,这次换了个村民扔。
且听“哐当”一声,石头直接砸在那个村民的铁铲上。
她把动静搞得这么大了,埋头苦干的村民们依旧不为所动。
这什么情况?总不能是集体梦游?
秦禾纳了闷儿:“都中邪了不成?”
她决定亲自出面,正大光明站到浮池边,村民们视若无睹,连个余光都没分给她。
秦禾:“……”
真乃怪哉!
她就这么干巴巴站立片刻,唐起也试图走近。
两个人就这么直挺挺戳在村民旁边,却被彻底无视。
片刻之后,秦禾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然后问原桥:“你们在挖什么?”
原桥充耳不闻。
秦禾到极近处观察,在场的这些村民明显目光呆滞,活像个被操控的傀儡木偶。他们或者五六人组成一队,或□□人围成一圈,分工合作似的分散在方池各处,已经挖刨出好几个浅坑,目测没有任何规律,给人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错觉。但秦禾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脑子里似乎闪过什么,但一时间又抓不住重点,这感觉最是抓心挠肝。
因为没理出头绪,秦禾不敢冒然出手,怕万一弄出什么岔子,会伤及无辜,索性待这等着看。
坑越挖越深,周围堆起松软的泥土。
秦禾抬眸,视线越过池中央,在那处神像雕塑上定格须臾,眼皮莫名跳了一下。
唐起跟着她的视线看去:“池中有尊雕塑。”
秦禾认为:“这座道观供的是后土皇地祗,那么浮池之中塑的应该也是后土皇地祗的神像。”
她扫一眼四周的地形,在夜色中看不十分真切,她往水池边踱步,阴风自后背袭来。秦禾听见流水声,不大不小,湖面翻了浪,拍打在脚边。她的目光投向斜对面,直直盯着那个瀑布帘,心头陡然一紧,直接脱口而出:“孝帘。”
唐起没听懂:“什么?”
“你看那处瀑布,像不像挂在灵堂的孝帘?!”她似乎知道这些村民在挖什么了。
“秦禾。”唐起突然叫她,语气带几分错愕,因为他刚一回头,就看见了更令人吃惊的一幕,“你看。”
秦禾转头看去,原桥几人所挖的那处深坑中,赫然显露出一口乌黑的棺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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