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 蒂里安小小的报复成功了, 他看着都璐不高兴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点儿满足。
    这只精灵偶尔也会有孩子气一面嘛。
    “说起来你为什么非得用这种方法去拒绝那孩子呢？”看见旁边爬起来穿衣服的蒂里安, 都璐有点儿困惑。
    蒂里安平静道：“佩姬并不适合和我一起生活，她有着自己所擅长的领域，没有必要为了所谓的报恩耽搁自己的未来，人类寿命短暂……况且就算我多次拒绝她, 她也锲而不舍跟上来，哪怕她根本不擅长战斗，甚至讨厌暴力。”
    佩姬的缠人功夫实在让蒂里安没辙, 他本身性格也不是那种会故意恶言相向的类型, 关键在于佩姬非常聪明，她知道表白一定会被拒绝, 所以干脆说都不说, 只把蒂里安当成憧憬的英雄看待。
    正如都璐所言，这个世道确实不太安生，在当事人异常不配合的情况下，蒂里安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置佩姬, 思来想去，干脆让都璐给他帮忙。
    都璐这样一琢磨，突然嘿嘿笑了起来，她意味深长道：“你这家伙其实挺害羞啊。”
    因为佩姬也不明说喜欢他, 所以蒂里安当然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回绝少女的心意，这样会显得他太过自恋，说到底这男人就是脸皮薄，就他这段位要是都璐不出现说不准佩姬真能泡到男神。
    蒂里安斜睨她一眼。
    “年轻时盲目的追逐只会耽搁自己的未来，跟在我身边的生活不适合她，她只是为了我强行忍受，即便以后真的和我在一起，这样完全依附于我的生活有什么意义？”
    相比之下，将佩姬托付给都璐，让女孩能够在适合自己的环境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事业，最终实现自我人生价值，老去也不会懊悔，这才是成熟男人的选择。
    听见他的话，精灵伸了一个懒腰，她漫不经心拂过身上的斑痕，只至下一些衣物遮不到的显眼痕迹，这才慢慢起身。
    “你这个男人可真闷骚，不过我先提醒你一下，我们度假村的福利可是非常好的喔，甚至在员工自愿的情况下还包介绍对象，配对成功率高达90%，如果让小佩姬跟我走说不准要不了两年孩子都有了。”
    蒂里安“呵”了一声，终究是忍不住吐糟道：“像你一样？”
    都璐无辜眨眨眼。
    ……
    佩姬红着眼睛坐在角落，憋了半天硬是没哭出来。
    或许是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大，画面极具冲击性，让她的精神有些恍惚，以至于对悲伤也有些迟钝了。
    这种情况下她对旁边插兜沉默的可怕黑发男也不那么畏惧了，虽然对方看起来不好相处，但不论如何刚才被自己拉出去时也没怎么反抗，说起来进门之前还是认认真真敲了三下门的。
    也只有三下啦。
    她吸了吸鼻子，忍不住问他：“你认识蒂里安先生吗？还是说你是来找那位……”
    佩姬才想起来除了知道对方是只精灵，她连那位女士的名字都不知道，蒂里安先生也没有介绍的意思，是觉得她没有必要知道吗？
    这里得提一下，虽然尼德厄斯体内流淌着黑龙的血液，甚至继承了父亲可怕的食欲，过去在村子里也是个阴沉寡言的角色，但这并不代表他粗鲁没礼貌。
    很多时候他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和别人交流，同时害怕一个不注意就伤害到其他人，从而让主母失望。
    考虑到佩姬是蒂里安的同伴，而按照主母的说法以后蒂里安又将担任他的临时老师，所以他觉得佩姬是自己人，就老老实实说了：“因为主母待在他的房间里一直没有出来，我有些担心，又不想打扰她睡觉，所以等到了天亮。”
    主母？这是什么称呼，感觉有些像东大陆的一些黑暗氏族对家族首脑的称呼啊，那位精灵女士果然身份高贵……因为跟随蒂里安所以主动了解了一些异种族民俗的佩姬有点困惑，但此时的她并没有认识到问题严重性，主要也是因为尼德厄斯外形和都璐相差太大，她理所应当误会了，天真问道：“那你是来找那位精灵女士了，你喜欢她吗？”
    她话语中带了一点同病相怜的悲叹，毕竟当时尼德厄斯看起来很不愉快。
    青年看了她一眼，摇头：“我对主母的感情并不是喜欢这样浅薄的情感，如果非得描绘我们之间的羁绊以及我对她的仰慕，用爱更符合一些。”
    佩姬愣了一下，看他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怜悯，心里的难过忽然散去了许多，甚至还能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不过现在也只能祝福她和蒂里安先生了……”
    几粒水珠从眼里滚落，佩姬再也忍不住，抱着腿小声啜泣，假如蒂里安先生只是对那位精灵女士有一定好感，她还可以努力争取一下，但人家这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完全没有必要自欺欺人……她对于蒂里安还是很了解的，这个男人其实很保守，从来不去奇怪的风俗店，对于异性虽然绅士却保持距离，如果不是真的很喜欢又怎么会直接滚到床上？
    既然他们以前就认识，蒂里安先生大概率也是为了她才洁身自好。
    尼德厄斯觉得非常迷惑，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类女孩突然就哭了出来，有什么值得伤心的事吗？不过他对于她的想法也不在意，算算时间差不多就迈步准备去找都璐，佩姬被他这举动惊到，震惊道：“你这种时候还要去找打扰他们？”
    “他们起床了。”他看起来很认真。
    “不是起不起床的问题啊，既然她已经选择了蒂里安先生，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哪怕再喜欢也只能祝福了。”佩姬失落道。
    “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想当插足别人爱情的第三者？”佩姬不赞同道。
    尼德厄斯不是很明白爱情的定义，但至少有一件事儿他非常清楚：“没有谁有资格独占主母，所有人都是她的附属。”
    当佩姬知道尼德厄斯和都璐并非她想象的那种关系后，她陷入了更深的震惊。
    等等，原来蒂里安先生好这一口吗？！是缺乏母爱还是热爱成熟女性，话说精灵女士明明看起来很年轻，不对，以精灵的年龄来看外表实在很难当标准判断啊。
    不对，这样看的话小三原来是蒂里安先生？？？可能还是小四小五小六！
    都璐觉得这孩子看起来有点儿可怜，像是被玩坏一样，因为精神世界在短时间内被多次冲刷以至于显得失魂落魄。
    不过可能正是因为短时间内受到的冲击太大，当都璐笑眯眯介绍自己的身份，询问佩姬有没有兴趣去她的度假村发光发热时女孩竟然一下子就答应了。
    这多少让她有些惊讶，她还以为佩姬对于自己多少得有点负面情绪来着。
    “其实我对于您的感官很复杂，我没办法坦然说一点儿都不在意您和蒂里安先生的关系，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您的传闻我也有听说过，甚至亲眼见证过，我不得不承认您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女性，这是一个很好的工作机会。”
    佩姬的脸上不知为何带着一种看破红尘的淡然：“更重要的是相比起面对你，我感觉我现在更无法面对的是蒂里安先生，总感觉心里有什么珍贵、纯粹的玩意儿裂开了，除了祝福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靠谱的成年男性蒂里安察觉到佩姬古怪的眼神，突然觉得脸皮有些发烫，并且开始反省自己这一选择是否真的正确。
    奇怪的风评增加了啊。
    不论如何，把尼德厄斯留下并强势赞助了蒂里安一些旅行经费后，都璐带着佩姬回到了度假村，在见过阿诗娅、唐吉、雪花甚至伊格纳等一干利贝尔图特家族成员后，佩姬又开始恍恍惚惚了，而且不知为何还扳着指头好像在计算什么，直到某天已经投入工作的佩姬在路上遇到都璐，打招呼后认真发问：“月光女士，我能询问您一个问题吗？”
    “请说？”
    “就是、额，您会不会和蒂里安先生……生小宝宝啊？”她表情看起来非常复杂。
    都璐很负责地思考了一会儿，爽朗道：“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只要一想到会和那个家伙拥有后代，就觉得很奇怪啊。”
    佩姬看起来有点失望，她叹气道：“是吗？无论如何还请您认真考虑，希望在我拥有新家庭之前能够见到你们的孩子，如果是男孩的话我可以尝试着追一下。”
    这神奇的脑回路让都璐呆了好一会儿，默默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她突然生出了些许敬畏之情。
    日常过后，格拉蒂妮已经以超高效率出使各国组建联盟，仿佛才过了一晚上，人类大军就朝着兽人荒原进发了，而前锋精锐更是提前一步出发，都璐左思右想，派遣了她最为倚重的长女阿诗娅和小巨人毛毛出战。
    毛毛在云端之城干了好几年，人倒是沉稳了许多，再加上她当初跟着都璐在神寂荒原战斗经验非常丰富，其直觉本能更是凶残，只是偶尔会有些冲动，但阿诗娅能管住她。
    在都璐所有的孩子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卢蒙是人类，阿诗娅是模样最像她的一个，甚至气质、举止、言谈都相当接近，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毛毛对她很友善，也比较听话。
    而之所以把阿诗娅任命为主帅，也是为了锻炼锻炼这个孩子，虽然阿诗娅勤勉认真事事都努力做到完美，但她出生时正好撞上度假村人手紧缺的困难时期，后面就一直在帮都璐管理，根本抽不出时间外出游历，相对而言作战经验比较稀缺。
    因此这一次，都璐希望能利用这个机会好好锻炼自己的长女。
    第145章 新的营地   只要宰掉发现自己踪迹的所有……
    都璐带着唐吉和伊格纳通过当年兽人女船长银狼和猫头鹰人交易留在边塞小镇的传送门直达目的地。
    估摸着兽人们也没有想到这儿藏着一扇传送门, 然而等都璐过来时却发现记忆中和谐安宁的小镇已然巨变。
    踹开被人从外面钉死的木板门，都璐发现曾经摆满了各种钟表的小屋已经破破烂烂，零件和残破的表盘散落一地, 地板、墙面、天花板遍布灰黑色的脚印, 而过去猫头鹰奥兰波蜷缩看报的摇椅也散架堆积在角落。
    “这里被强盗洗劫了吗？”唐吉扇动翅膀在屋内转了一圈, 咋舌。
    作为上次和都璐一起传送而来的同行者, 他自然见过这地方以前的模样。
    精灵拧眉推开被砸破几个洞的窗户，远处似乎有屋舍被点燃, 乌色硝烟弥漫，并传来各种各样或尖锐或粗哑的吼叫声。
    窗外有一颗已经断裂弯折的枯树，枝桠上竟然立着一只圆滚滚的小猫头鹰，它瞪着眼睛和都璐对视, 几秒后扑腾翅膀向她疾冲而来，在即将撞进窗里时一个利落的旋身调转方向，扔出了一个纸团。
    都璐没有去阻止那只飞远的小猫头鹰, 而是捡起丢进窗的纸团翻看, 唐吉和伊格纳也把脑袋凑过来，浏览完纸条上的信息后面色发生细微变化。
    面对人类大军的征讨兽人自然不会没有反应, 事实上在过去他们大多时候都是主动发起战争的那一方, 借此机会有一定势力的部落们也跟着结盟，纷纷组织起军队出征，在这种全民皆兵的环境下那些仍旧持中立态度的部落和城镇理所应当会遭到兽人大军抵制。
    纸团自动散成飞灰，都璐朝小人和幽灵点点头, 率先离开奥兰波的钟表屋，走过转角后惨烈破败的街道映入眼帘，四处堆积着镇民的尸体，有人类也有兽人, 如今已经散发出一阵阵腐臭味，屋舍被破坏，透过洞开的大门能够看见内里的混乱，一部分建筑已经被烧毁坍塌，其余也歪歪斜斜濒临倒塌，地上随处可见血色和污迹。
    看见这一切，都璐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喜欢战争，但并不介意将这种暴力手段当成解决问题的方式，西大陆只有这么点地方，人类和兽人之间的摩擦在多年的累积下势必会发生冲突，甚至在过去十几年间大大小小的战役也打过不少，到了现在大战已经不可避免，与其被动等待兽人的进攻，不如提前动手。
    在这个世界想用外交手段讲和是非常困难的事儿，大家比起文明更看重拳头，毕竟是个能一人灭一国的世界，有力量为什么不去争取更多的利益？何况战争也是消减多余人口的好办法，兽人荒原的部落各自为营，好战派始终占多数，在大势所趋下中立派们也不得不做出选择，而面前边塞小镇这种人与兽人混杂生存的地方沦为了兽人清理的第一个对象。
    在兽人看来这些甘愿与人类组建家庭逃避战争的家伙都是背叛者，是兽人族的耻辱，在战争全面爆发之前直接内部先行处理。
    她吸了吸空中不算好闻的气味，伊格纳在她耳边低语：“我感受到了埋葬的怨念和不甘沉睡的亡灵，这里很适合召唤亡灵军队。”
    它空灵的声音在这种地方有种说不出的悚然，尤其是伊格纳随后还在空中肆意旋转，让裙摆像花瓣一样摇曳，显然非常享受这种环境。
    唐吉就很不能理解伊格纳的审美了，他三观虽然也有点儿歪，但总体而言还处于正常范围，忿忿不平道：“这些兽人真是残忍，就算讨厌人类可这里面也有他们的同胞吧？说是清理，不过是打着所谓的正义旗号行使暴力，宣泄自己的阴暗情绪。”
    “当然人类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至少、嘶，他们连同族也吃吗？！”唐吉看到了一些可疑的残肢，抱怨道：“太野蛮了！”
    “将俘虏当做食物本就是兽人一贯的传统，除了一些草食兽人外其他兽人早已习惯这种做法，哪怕并不饿也会将这种行为当做荣耀，一些部落甚至有吃掉亲人、伴侣和朋友的习俗，认为这是一种传承，”说话间都璐摇了摇头，补充道：“在更古老的年代，为了充饥人类也会吃掉同族。”
    其他不说，她自己当初也吃过莱尼的肉，这还是对方的主动行为，因此在异世界实在不能讲什么人伦道德，太执着迟早会吃大亏的。
    唐吉不置可否，他还是觉得这种行为非常野蛮，小人族就不会这样，而且像精灵、天使这些以光辉形象活跃大陆的种族也不会，还有巨龙——嘶，大概是不吃同类的吧？
    说话间一行人顺着街道查看，结果走到小镇的另一边后却发现兽人士兵竟然还未完全撤离，顶着不同品种脑袋的兽人们分成一队队在街头巷尾中搜索些什么，都璐他们并没有贸然暴露，而是隐去身形在暗中观察这一幕。
    “他们检查完后应该会撤离，反正小镇都被破坏成这样，没必要引起兽人军队的注意，等人走后我们再出来重建吧。”唐吉小声道。
    都璐这次带着他和伊格纳过来就是为了先行驻扎一个营地，和阿诗娅她们不同，唐吉和伊格纳专门负责后勤工作，一个能携带大量资源并且修建传送阵，一个携带大量劳动力还可以随地取材进行召唤，配合起来后勤补给速度堪称感动西大陆。
    但话才刚刚说完，不远处就传来女人的惊叫声。
    大概十来个女人被兽人士兵发现了，她们原本藏在屋舍下隐秘的地窖中，也不知躲了多久，单从外表来看有人类也有兽人，一些怀里还抱着孩子，她们就像一窝被拽到光亮处的小老鼠，惊慌失措开始窜逃。
    训练有素的合格士兵当然不会连这种平民都抓不住，所以女人们之所以还有机会窜逃十几米，完全是因为士兵的放任。
    请不要误会，他们并不是心生怜悯准备放过她们，而是——
    领头的兽人小队长咧嘴笑着，接着竟然丢掉了手里的长矛，四肢伏地回归原始野性的姿态，下一秒在一个女人生起希望以为自己能逃出生天时冲上去压制了对方。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救命、谁来救救我们！”
    听着女人们哀求哭泣的声音，其余士兵起哄着，不少学着小队长追逐着女人们，将此当做打发时间的小游戏，一些士兵见猎物都被好几个兽人包围，自己一时之间也挤不进去，干脆歪歪斜斜靠在一边充当“守卫”，喊着同伙不要把人弄死了，等自己玩完再吃。
    说是这样说，但兽人们往往不屑于控制自己，能够被他们撕碎的猎物没有活下来的价值。
    “真难想象这些家伙竟然是军人。”唐吉看不惯这种场面，他转头正准备和都璐说点什么，发现精灵已经不见了。
    而伊格纳则捂着脸尖声道：“主母真帅气~”
    都璐的速度很快，也不需要进行更多的思考，甚至没必要使用武器，以如今她的实力来说，想解决面前这队兽人有数不清的方法。
    当精灵的拳头贴上兽人的身体，他的面上还残留着扭曲的笑容，随即他的身体就“噗”一声，轻飘飘炸开了巨大的血洞。
    尸体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