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西王母的下一句就让她产生了重回广开镇白府的错觉。
“你刚刚说了什么?”
虽然语气、用词都大不一样,但这句话与气的直抚胸口的白夫人字字泣血的“你在做什么?!”在这一刻完美重合。
这时候真重复一遍的是傻子。
“我错了……”她熟练的耷拉下脑袋,摆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没想到就算成仙了也无法摆脱大家闺秀的既定道路, 感受到西王母锐利目光打在身上的阿恬此刻内心五味杂陈。
“阿回真的很严格,我倒是觉得这样也很爽利呢,”看够了好戏的东王公决定当个好人,“你也要体谅体谅人家,毕竟未婚夫在眼前被抢了,再好的姑娘也会失态啊。”
“你闭嘴。”西王母面无表情的训道。
于是现在全靠媳妇生活的倪君明听话的闭嘴了。
“你是一名仙人,”她摆正脸色对阿恬讲道,“仙人要有仙人的仪态,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铭记,自己到底拥有着怎样的力量。”
阿恬知道这句话,应该说,所有仙灵都知道这句话。
“拥有力量,所以负担责任。”
“拥有业位,所以行使职权。”
“被寄予厚望,所以要回应期望。”
这三句话,几乎概括了碧霞元君的一生,哪怕有时候心不甘情不愿,她也一丝不苟的履行着职责,直到死为止。
“可是碧霞死了,”阿恬的右眼干涩无比,左眼流下了一行清泪,态度却冷静又克制,“谨守本分的碧霞元君死了,完成天命的九天玄女疯了,可是逆天而行的人反而得道猖狂,娘娘,您依然觉得仙灵走的是一条正确的路吗?”
“我不知道正确与否,”西王母摇了摇头,“因为我从一开始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因天道而生,为天道而死,这是无可更改的命运。”
“可是玄女想要更改,她几乎成功了。”阿恬反驳道。
“你错了,”西王母温柔的看着她,“大错特错。”
“玄鸟是我的弟子,我教导了她万年之久,就算她沾染上了人心,就算她堕入魔道,她的身上也依然有着我的烙印。”
这位女仙之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冷酷至极,但又平淡的理所当然。
“得到的越多就越害怕失去。”
“她是笼中鸟,就算打开了笼门,也不敢飞向辽阔的天空。”
“我从来不知道哪只笼中鸟会导致天下大乱。”阿恬眨了眨眼,随着这个动作,左眼眶立的泪珠一个劲的滚下。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找到她的笼子在哪,”东王公接过了话,他懒洋洋的依靠在山石上,大有当场躺下的意思,“我说,你们打算在这里闲聊多久?我刚刚好像看到不远处的白泽在瞪我,咱们能不能进洞里再聊?不好意思,天道崩解以后,我每天都虚弱的要命,站一会儿就浑身冒虚汗。”
大气不敢出的白鹤童子闻言悄悄扭头,发现瘫在地上就像是一张毛绒毯子的白泽确实在瞪着东王公,天知道他俩哪里来的那么大的仇怨。
显然西王母对于自家夫君和瑞兽的不对付心知肚明,况且让客人就这么晒着也不是她的待客之道。
“就你事多。”她嘴上这么嫌弃,脚下倒是迈开了步子,俨然一副领路的姿态。
“别担心。”
阿恬在经过东王公身边的时候听他小声传音。
“玄鸟,是不可能背叛阿回的。她身上的枷锁之重,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夫君,离那么远作甚么,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跟妾身亲近的吗?”
女子把一双纤纤玉足伸出了玉棺,嫁衣勾勒出了她纤细的腰身,只不过比起新娘,她此刻看起来更像是食人精魄的妖精。
“玄女……你竟然回来了……”句芒半晌才挤出了这句话。
“妾身当然要回来。”
九天玄女摇曳生姿的走到他的面前,伸出一只脚踩上了男人的胸膛。
“毕竟夫君对妾身如此情深意重,妾身不敢辜负啊。”
她一边说着,脚下一边用力,句芒的胸膛就发出了骨头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春神句芒或许在逐鹿之战里算是个人物,可放到强者如云的仙界就远远不够看了。单论实力,已经失去了业位的他并不是九天玄女的对手,但体内的两颗道种又让他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就算如此,面对咄咄逼人的玄女,他还是选择了按兵不动。
说句心里话,句芒对玄女其实是又爱又恨的。
他忌惮于玄女的计策狠辣,又着迷于洛荔的懵懂和天真,两相结合,竟催生出了无比复杂的心境。
“……玄女,”他的声音略显嘶哑,“我并不知道他们当时预谋杀你,在五庄观动手的也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玄女轻声笑了,“我还没有老眼昏花到能把一只鸟和紫微大帝搞混的地步。”
她都知道!
句芒闻言心中一凛。
“这个世界上,能破掉我计策的唯有绝对的力量,”她一边说一边俯下身,分开腿跪坐在他的身上,涂着单蔻的指甲摸上了他的脖颈,“夫君,我好疼啊,被紫微大帝打死的时候,被蠃鱼剥走命牌的时候,我都好疼啊。”
句芒把牙齿咬的吱嘎作响,里面有多少是愤怒,有多少是恐惧,连他自己都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