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被往死里揍过。
赵括本能的觉得这样不行,于是他打算从罪魁祸首下手,“温柔点,师妹你对我温柔点,你可是大家闺秀啊!”
被劝诫的阿恬深觉有理的点了点头,“赵师兄,你知道吗?我以前觉得自己必须要遵照闺秀的准则来才行,后来我觉得我要遵从本性,不要勉强……”
赵括想起了在半山腰飞自己做棺材的白恬,那时候的她确实变了一些,平白让人生出了距离感来,可眼前的白师妹好像又回到了刚入宗门的时候,甚至比那时更有真切感。
简单,又很纯粹。
他这么想着,也跟着点了点头,然后就猝不及防的听到了下句。
“可那日哭完之后我突然想明白了,”阿恬温温柔柔的说道,“修仙之路,巍峨险途,何必要刻意勉强自己呢?想当大家闺秀没什么不对,想要遵照本心也没什么不对,二者兼顾也很简单,只要把所有人都揍到承认我是大家闺秀就行了。”
“不,我觉得不是这个道理……”
大吃一惊的赵括还想挣扎一下,然后他就被人从身后按着脑袋推到了一边。
“小小年纪就会霸占姑娘,去去去,找你大师兄玩去!”徐世暄的语调无比嫌弃。
被偷袭了一把的赵括很想打包这恶贼的狗头,可这点报复心最终还是输给了跟大师兄独处的诱惑,带着同样雀跃的六块命牌屁颠屁颠的跑走了。
没了碍事的人搅局,徐世暄认认真真的打量了阿恬几眼,郑重其事的说道,“我不太懂你啊,白师妹。”
阿恬愣住了,然后就听到了他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你明明那么近水楼台,干嘛不对月亮下手啊!师兄我为你着急啊!”
他一边说一边把半个身子都靠在了棺木上。
“你和白心离那么合适,发展发展嘛!”
阿恬想要开口,又被他伸出手给制止了。
“你别说,听我说,”徐世暄清了清嗓子,伸出了三根手指头,“你瞧瞧,我给你数数看啊。”
“父母之命。”
“你们有了。”
“媒妁之言。”
他指了指自己。
“所以你们到底在折腾什么?”他皱着眉头,“能用一对大雁解决的问题都不要迟疑啊!”
话没说完,徐世暄突然哎呦一声捂住了后脑勺,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石子在地上弹了弹。
阿恬看着他的惨样,噗嗤一声笑了,不是方才故意吓唬赵括的假笑,这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笑容。
曾经有一个人也提到过大雁,后来她背叛了她。
曾经有一个人也提到过婚约,现在她躺在了手边棺材里。
她发誓会取前者性命,她决心为后者讨回公道。
除此之外,不必烦忧。
“你说的对,我认真考虑了一下,”她歪了歪头,手轻轻搭在棺材盖上,像是在抚摸,“既然我与大师兄的婚约已成事实,那就不要浪费了。”
这下换徐世暄愣住了。
阿恬抬起头,看向了站在远处的白心离,后者被赵括缠的忍不住弹了颗石子在少年的脑门上,于是她又笑了。
“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打过他才行。”
第89章
阿恬一行人回到北海剑宗的当口, 庐临州发生的惨剧已经传遍了天下。
于是当扶灵的队伍走到升仙镇门口的时候, 看到就是屋檐下挂满的白绫和在码头满身酒气的段煊。
比起好像是逃难灾民一样的众人,他还是穿着往常的月白色长衫, 只是上面被洒上了大片大片的酒渍,不用说都知道是来自于身侧东倒西歪的酒坛。
阿恬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段煊。
在她的印象里,这位掌教师伯比起世外高人更像是一头老谋深算的狐狸,与其他同门的恣意妄为不同, 他在玩世不恭的表象下隐藏的则是量尺和缰绳,总是能在这群熊孩子快要脱缰的时候把他们抽回来。
然而比起往日可靠又尽责的宗主,她突然觉得这个会在洛荔背叛师门时哭到晕厥, 会在躲在被子里逃避公务,会这样毫无形象的在升仙镇码头上举着酒坛子喝的满身都是的段煊,或许才是躲在层层责任和束缚后面的真正的他。
他内心住着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然而他亲手把这个孩子锁进了名为宗主的箱子,只身扛起了北海剑宗。
扶着棺木的队伍在段煊面前停了下来, 谁也没有说话,后者瞥了狼狈不堪的弟子们一眼, 醉醺醺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拎起一个开封的酒坛,右手抓在坛口, 就这么直接按在了领头的郭槐胸前。
“主人酒尽君未醉, 薄暮遥途归不归?”
郭槐没有回答, 抬手接过了酒坛, 他没有喝, 而是转过身面对着身后的数口棺材,一扬手全部浇在了地上。
“来吧,咱们到家了。”
随着郭槐这一声“到家了”,段煊洒然一笑,他又拎起了一坛酒,对着身后的北海一洒,酒液倾泻而出,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着缤纷的光芒,于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度,然后拉长凝聚,竟变为了一道玲珑剔透的拱桥,正好连接着浮空岛与码头。
“入我仙门,登仙桥。”
段煊一下子砸碎了空酒坛。
“登我仙桥,世无忧。”
登上这道酒香四溢的仙桥就真能一世无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