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有些恶劣,在用这点情绪去博取同情,矫情得要死,却控制不住想要说出口。
今晚旧事重提,那些陈年情绪一起翻涌上来,他实在是控制不住,也觉得心里委屈。
自从重逢之后,他们都很有默契的没再提起那件事,可是现在,他就是任性想提。
闻岁很轻地吐了口气,在黑夜里晕出一团白雾:“我确实一直挺自责的,很多个晚上都睡不着,想你在做什么,一个人怎么生活,没有朋友怎么办,又不能联系你。我觉得你原本可以生活得更好,都是我造成的。哥,你如果怪我,我不会生气。”
江暗把手从兜里取出来,扣住他的大拇指,握在手心里:“之前一直没说,是怕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现在你主动提,我就认真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怪你,所以不用感到愧疚。”
原来把那些困扰了他很久的情绪说开是一件这么简单又容易的事情。只是因为不敢触碰伤疤,所以迟迟不敢开口。
只是这个回应真好,江暗说没有怪他,就算是哄他的安慰,他就甘心被骗。
闻岁眼眶红了,有一层很淡的雾气浮了上来,几乎压不住想要落泪。
“岁岁,我过得很好,没你想得那么糟糕。”江暗抬手揉了一下他的头,低声叹道:“只是一直很想你,所以大学来找你了。”
闻岁感觉指尖一片温热,被掐过的痕迹被温暖覆盖,他指节弯曲,很轻地勾住对方的食指。
像是某种小心翼翼地靠近,也像是示好。
闻岁仰头看着江暗,额前的碎发被吹起,感觉到一阵风扫了过去。
眉毛边上浅浅的疤痕露了出来,他条件反射地抬手挡了一下,又被江暗的手拨开。
“别看。”闻岁低低开口。
伤口是当初救江暗的时候被划伤的,河流湍急,水下有一截钢丝正正戳到了眉骨。
医生说再偏一点蹭到眼睛,大概会失明,也是所有事情爆发的导火索。
江暗的指尖抚过那条藏在眉尾的疤,淡淡说:“不是要让我心疼吗?这个伤口疼不疼?”
其实已经过了很久,当初的鲜血淋漓在时间里,也变成了无关紧要一嘴带过的少时壮举。
只是现在,那个地方伴随着三年的分别又隐隐作痛起来。
闻岁眼底氤出一团雾气,抬手抱住人的腰身,埋进他的怀抱里,在深夜里终于汲取到唯一的温暖。
“哥,很疼,你哄哄我。”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你看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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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Chapter 26
江暗很少看到闻岁这样的样子, 他平日里嚣张,散漫,不可一世, 什么事情都觉得矫情, 懒得多说。
总是用吊儿郎当的语气把事情三言两语就带了过去, 掩藏很好,生怕泄露了自己半分情绪。
只是现在,他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腰, 凛冽的肩胛骨在风里很轻地颤。
他抓着自己衬衫的手指揪得很紧,看上去很是脆弱, 不堪一击。
江暗刚说了谎, 他那三年的确过得不好, 甚至很糟。
离开闻家的时候还在暑假,他搬进了新学校附近的出租屋等着开学的时间,零散接着零工。
因为未成年, 店铺都不肯要,于是只能干线上陪玩,或者给初中生当家教赚些外快。
更多的,是无止境的孤独。那会儿奶奶还在乡下,母亲生下他就去了国外,从未见过。爸爸更不必说, 早就变成了一抔黃土。
他没有朋友, 没有亲人, 甚至连个稍微熟悉能说上话的都没有。
但他不敢跟闻岁有任何联系,三年私立的学费仍然负担不了,他受制于人, 联系方式也被删了个干净。
两人明明在同一个城市,甚至偶尔转个街角就能碰到的距离,却不能上前一步。
跟闻岁分开的日子里,每一天都过得像是行尸走肉,毫无生趣。
于是在很多个零碎的时间,他都只能站在三中门外,远远看着。
看他一开始独来独往,到后面身边偶尔会有一些不认识的面孔,有时候在打闹,有时候在沉默。
他羡慕那些能跟闻岁勾肩搭背的同学,甚至路边售卖商品的小贩,都能跟他说上句话,可是自己不能。
相册里带锁的那些照片,就是那个时候拍的,各式各样的角度,远的近的,清晰的模糊的,却从来没走上去打过一次招呼。
想念的滋味实在是太难熬,他把自己的时间填得很满,拼命做题,拼命攒钱,把自己忙成了一个陀螺。
到后面好像变得习惯,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固执地翻着那些照片,一遍又一遍。
心中的想念偶尔也会被恐惧占据,怕小朋友难过伤心,怕他慢慢忘记自己,怕再次见面的时候,已经生疏陌生。
只是现在,这个人埋在自己怀里撒娇,说他很疼。
这份刻入骨髓的情感牵连,让他觉得此时此刻的难受比过去三年都要来得痛苦。
他很轻地拨开闻岁额前的碎发,低头靠近他,轻声说:“闻娇矫。”
闻岁眼睛仍然是红红的,趴在他的膝盖上,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有些愣神。
江暗指腹抚过那个很浅的伤口,很轻地吹了口气:“吹吹就不疼了。”
“你哄小孩呢?”有一股风扫过眉骨,闻岁没忍住笑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别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