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小狐狸的行为也与如今有一定出入。走马灯中的她没有身外化身,杀气冲天,而且还是九尾。
玉揭裘过于有条理地将可能性分门别类,迅速做出推断,进而决定要做什么。此时回来找江兮缈,至多只是碰碰运气,先看看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但现在,从江兮缈被动或主动做出的防范来看,搞不好他第一次就拔中头筹。
江兮缈与轮回有所关联。
但眼看着师妹跑出去,玉揭裘想,他好不容易甩脱旧麻烦,还没见到江兮缈,就又要惹上新麻烦了。
“江师姐。”他握住门上把手,再度叩门。那种感觉再度浮现,还在斑窦时,有过那样一次意外。江兮缈追问他何时才能将妖丹还给小狐狸,他原本只是一如既往应付,但久而久之,便忍不住回敬了一句诘难。
那时候他还只当自己心情不好,耐心衰竭。而如今,那种感觉却再度翻涌。
“江兮缈,”他再次用力叩门,这一回,不知是否有形势所迫的缘故,问候的语气也逐步变调。玉揭裘说,“江兮缈。”
仔细一想,江兮缈还是得了狐狸心才痊愈的。
——她有什么好拿乔的。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涌现,玉揭裘却丝毫没觉察到有什么不对。他从前也在心里对人不敬,但面对江兮缈,大多数时候,他什么想法都不会有。
背后传来的脚步声令他不由自主阖上眼。
玉揭裘转过身,再睁眼时微笑起来。
只见师门大半人都出现在外,乌压压一片,来势汹汹,倒教他意外。
玉揭裘想过,新掌门二师父多半会质问他这些时日做什么去了。又或许,更敏锐些,至少发觉他破了杀戒,罚他一通,干脆逐出门去。毕竟他们从以前开始就不对付。
然而,他却在新掌门脸上看到些许陌生的情绪。
那是……畏惧。
玉揭裘想,他在宗门向来做小伏低、卑躬屈膝,偶尔与这位师叔唇枪舌剑,也都没真动过什么肝火。
他怎么会怕他?
玉揭裘只当对方打草,而他从不做被惊的蛇,于是准备照常示弱,说些混淆视听的软话。然而,他才要拱手,一股力量便直冲而来,翻过了他手腕。
二师父识破他隐藏的气息,横眉怒目,当即叱责道:“你哪来的修为?!”
啧。玉揭裘不动声色地烦躁,但仍试图蒙混过关:“什么?”
他自毁了经脉,却还持有一条灵脉。难道要他什么都不做,手无缚鸡之力去达成心愿?
说什么笑话。
“过去我便时常疑心你。玉揭裘,你太危险了。”二师父厉声道。
玉揭裘人畜无害地微笑,先将小情小爱的帽子往对方头上扣:“我承认我逾矩,不过,江师姐对你我都无意。倒也不必因此就说我‘危险’吧?”
他是成心的。
果不其然,二师父当即恼羞成怒,明明都做了掌门了,还这么破功。他承认,他与玉揭裘积怨已久,大道是次要,主要还是因为江兮缈。
江兮缈进山门以来,他便看着她修炼。这个落落大方、正道曙光般的少女像是一道光,打破了他死水一般的内心。
可她是他师兄的弟子,他接触的机会寥寥无几。
不仅如此,她的眼光总是停留在他以外的人身上。
慕泽也就罢了,若是慕泽能与她厮守一生,他也甘愿送上最好的祝愿。可是,这个毛没长齐的小鬼都时不时缠着她不放,实在非常碍眼。
“孽障,你不懂吗?你说你心悦兮缈,但这种时候,却能毫不顾忌将兮缈牵扯进来。这便是你的危险之处。”心中最为隐蔽之事被当众揭穿,二师父忍无可忍,原本倒也没想走此极端,如今口不择言道,“你会堕魔,大家早已料到了。”
这回轮到玉揭裘困惑。
堕魔?
他不过杀了几个人挡路的而已,纵使有罪,也没到那地步吧?
等缓过神来,他已然在冷笑,玉揭裘反问:“大家是谁?”
总有这样的人。“我”要说成“我等”,己见也要歪曲成世人之见。
他孑然一身,而与之对立,是面前整齐划一站在同一阵营的同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实在脆弱,玉揭裘知道,自己一旦稍微展露真面目,他们就会感到异样。
放在从前,他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毕竟只是伪装而已,人生在世,为了如愿以偿修成正果,他要留在宗门,伪装是必须的。
但如今,他最想做的事已经不是修仙。
玉揭裘突然感到无趣。
这样下去有什么意思呢?
再度回过头,玉揭裘抱起手臂,换上纯粹恶质的笑容,略微挑眉,以与几秒前迥乎不同的神情看过去。他看起来就像突然变了个人,倘若说刚才还彬彬有礼,那眼下就是一种近乎挑衅的不耐。
他说:“我要见江兮缈。守令钟是师尊的东西,你如今是掌门,肯定知道怎么解。”
玉揭裘还没蠢到会把自己的所有来历都交代给厌恶他的新掌门。江兮缈恰好是二师父的命门,也是师门上下一致好评的天之骄女,如今这样的场合,只叫人倍感微妙。
二师父说:“师兄登仙前特意叮嘱过我,你有堕魔的可能。初遇你时,师兄本该杀你的。但一时起了恻隐之心,因而交代我,你若犯戒,必定严加处置,以除后患。”